大昭畢竟還是昭王的。
這是一句無比正確的廢話。
因此李清的問題是自然而然的。
因為如果昭王并不愿意在幾乎已經(jīng)肉眼可見的統(tǒng)一之前,施行必然會引起國中動蕩的變革,那如今五人在此商談變法之后的對策就是毫無意義的。
“王上……至少不會反對。”這是扶蘇的判斷。
但雖然這話是出自扶蘇之口,卻并不能輕易讓李清信服,“公子為何能夠如此肯定?”
“因為大昭畢竟還是王上的。”
李清問出這話的原因,就是扶蘇認為始皇不會反對的原因。
不必扶蘇詳細解釋,李清便明白了扶蘇的所說。
匿田之舉,雖為王上在一定程度上默許了,因為相比于統(tǒng)一的終極目標,只要能夠聚攏力量,王上都是可以容忍的。
但畢竟,此舉仍然是毫無疑問地傷害了國家利益。
而傷害國家利益,當然就是傷害了昭王的利益。
之所以能夠容忍大族的匿田,一方面不想影響那個終極目標,另一方面恐怕王上也是存了想要秋后算賬的意思。
既然扶蘇愿意來做這個出頭鳥,王上自然很有可能愿意來收一下漁翁之利。
然而李清仍然想不通扶蘇為何突然如此急迫,“公子為何不再等一等?”
具體等什么自然沒有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李清的意思只能夠是讓扶蘇等到大權(quán)在握的那一天。
然而,就如樗里偲所說,時不我待。
這不止是扶蘇身為后來人的緊迫感,更多的,卻是實際的壓力。
“子茂可知,在咸陽之外,關(guān)中之地包括有爵在身的家門在內(nèi),有多少黔首失去了丁田?”
所謂丁田,是指每家每戶有男丁成年時,由國家統(tǒng)一下發(fā)給男丁的田地。
李清有些怔愣,他從未考慮過此事。
畢竟身為相邦之子,除了每年勸耕時的做戲,他甚至從未下田做過農(nóng)活。
“雖自先昭襄王之后,昭律放寬的對土地的轉(zhuǎn)讓,但田地乃立身之本,又有軍功可依,想來……”李清看著表情不變的扶蘇,只能隨便猜測一個自認為放大了許多的數(shù)字,“至多不會超過一成吧?”
“甘羅?”扶蘇并未直接說出答案,而是又問向了甘羅。
“額……一成半?”既然公子還要再問,那么顯然李清的答案顯然還是低了。
那么雖然與實際上與李斯的猜測差不多,甘羅依然放了膽子猜得更大。
扶蘇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果然,以李清為代表的大昭上層,都太樂觀了。
沒有接著問樗里偲,因為出身相似,多問一人也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區(qū)別。
扶蘇將詢問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張蒼,“張蒼呢?”
張蒼畢竟還是有過基層工作經(jīng)驗的,也參加過御史的文書工作,對于昭國底層的實際情況了解得應該還是稍多些的。
“至少三成。”果然,張蒼給出的猜測就嚴峻了許多。
但這仍然不是扶蘇所得知的數(shù)據(jù)。
“六成。”
扶蘇稍顯清冷的聲音一出,炎炎夏夜中的房間內(nèi),寒意頓出。
難以置信。
除了難以置信,還是難以置信。
扶蘇很能理解此時眾人的驚疑,他拿到這個數(shù)據(jù)的時候,比其他四人更為震驚。
說起土地兼并,后世人最為熟悉的,當屬東漢末年逼得黃巾起義的土地兼并。
豪強地主“館舍布于州郡,田畝連于方國”,而遭受天災人禍不斷的農(nóng)民難以為生,只能揭竿而起,事實上推翻了國運四百年的大漢王朝。
而在提起秦的滅亡時,很少有人會將原因歸結(jié)于土地兼并。
長久以來,受張蒼的徒弟——賈誼的影響,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