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在長安無法立足,他們還可以去關東,可以入蜀,反正只要不是這大漠,去哪里都可以。
可陳正德卻沒有退路,自己的祖父在他臨行時就已經交代了,家主陳正泰說了,陳家得在大漠中扎根,別人不敢去的地方,陳氏要去,別人扎不下的地方,陳氏得扎下。
那數里之外營建的新城,只是巨樹上的枝葉而已,哪怕枝葉再如何繁茂,可若是沒有根,草原上的北風一吹,便什么都剩不下了,最后,不過又是一堆黃土而已。
陳正德要做的就是扎根,只有將根扎下,扎得越深,枝葉才能繁茂。
他無路可逃。
因而,除了每日照顧莊稼,陳正德干的最多的,就是席地坐在田埂上,夜里,他喜歡點上篝火,就這般坐著,觀察著天上的星辰。
大年夜是如此,大年初一也是如此。
喝一口水酒,身體便不會寒了,將身上的牛皮衣和羊毛毯子裹緊,星光便倒映在他的瞳孔上,瞳孔里斑斑點點,也如夜空一般,閃耀著星光。
此時抬頭看著天上的星辰,陳正德仿佛知道,或許在同樣的時刻,也會有一個人,同時仰起頭,看著一樣的星辰,想念著同樣的事。
只有這個時候,那本是夜空一般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的星光便蒙上了一層水霧。
陳正德感覺自己鼻頭一酸,忍不住哽咽:“阿翁……”
…………
到了初九。
李世民開始接見外朝的官員。
一年之計在于春,過了年,便算是開春了。
這春一開,整個大唐在冬日的蟄伏之后,開始又煥發了生機。
每年的錢糧用度計算了出來,民部尚書戴胄發現了一筆可怕的開支,于是連忙上奏!
很快,朝中一片嘩然。
花銷太大了。
陳氏在朔方筑城,這也沒什么。
可是規模太大。
李世民也許諾,拿出一大筆錢糧出來。
本來朔方筑城在大臣們眼里,是應該做的事,秦漢鼎盛時都曾在那里建設軍事堡壘。
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陳氏的圖謀太大了,這哪里是建立軍事堡壘,這分明是奔著建一座州城去的。
可問題就在于,在其他的地方,一座州城非但不要朝廷的錢糧,而且還會提供稅賦。
可在大漠之中,一座這樣規模的城池,幾乎等同于持續的流血。
如何維持這樣的巨城,是一個困難的事。
哪怕陳氏將來要遷徙去那里,哪怕陳正泰口頭承諾,將來他們可以自給自足,養活自己。
可是這樣的話,不能信。
話說的好聽,等到時候人口真的遷徙去了,你們陳氏兩手一攤怎么辦,朝廷難道又把人遷回來?
這么多張口,幾乎所有的物資都需依靠關中調撥!
這等于是,未來朝廷需白白養活無數不事農耕的人,這是一個無底洞啊。
何況,還有公主府的營建……花費也是驚人,戴胄上書之后,引發了軒然大波。
因為去歲的時候,陳氏雖然出了大部分的開支,可是朝廷所用的錢糧,也很驚人。
這才只是剛開始呢。
在經過幾次的上奏之后,李世民便將陳正泰尋了來。
陳正泰一到,發現三省和各部的大臣都在。
于是他淡定地行了禮,李世民則看著陳正泰道:“朔方營建的如何?”
“恩師,大體的建筑,已經完成了兩三成了。”
大體的建筑……兩三成……
也就是說,這大體的建筑,沒有兩三年時間是完不成的,那不是大體的建筑呢?
戴胄在一旁苦笑。
李世民頷首:“戴卿家和諸卿都說朔方的規模巨大,只恐朝廷將來無法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