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震震,好似龍吼。
潑天大雨沖刷著神都大城,將這座當今天下第一雄偉的城池,悉數籠罩在雨簾之中。
豆大的雨水肆意傾斜,宛若游龍般的驚雷游曳于蒼穹之上。
盛日不敢現,皓月不敢出,萬里陰云,蓋九天。
城內的人,無論是高高在上的權貴,還是藉藉無名的百姓,此刻都藏在屋舍之內,靜靜等著天公息怒。
觀機樓窗門緊閉,伍無郁坐在一側,聽著雨聲,擰眉道“好大的雨。”
“是啊……”
楠兒嘆氣道“多少年沒遇見過這般大雨,今年的滄瀾江怕是又要決堤了。”
滄瀾江……
心中喃喃一聲,伍無郁匆忙起身,快步行至一側屏風上,雙手描繪著上面的堪輿線形,然后沙啞道“楠兒,往年滄瀾決堤,多為何處?”
面露沉吟,上官楠兒行至他身側,順著他的手輕輕幾點,“這幾處,皆遇過洪災,且非同小可,亡命不少。
但近幾年,倒也相安無事。
你怕滄瀾江決堤?”
反問一句,她隨即笑道“雖然此雨甚大,滄瀾江勢必漲水,但并不一定會決堤。我剛所點之處,最近也有兩三年相安無事了。”
伍無郁沒有說話,而是盯著滄瀾江下游,江南道境內那段,認真思索,然后又匆匆折身,從一堆信報中翻找著。
“你找什么?”
提裙走去,楠兒困惑發問。
伍無郁卻是埋首信報,一言未發。
片刻后,他拿著幾分信報,重新回到堪輿圖前,打開其中一份,比照過后,又開一份。
良久,他才倒吸一口涼氣,將手中信紙,扔下。
“怎么了?”
略有憂色,上官楠兒靠過去問道。
“一地之惡首,糾群吏,禍百姓,斂財好色。又因其背后之關系,哪怕換地調任,也在附近之地調換。”
臉色沉凝,他側頭看向上官楠兒,沙啞道“你說,他會想起來,清理河道,修防河堤嗎?
他在這……七八年了吧?”
眼神一凝,上官楠兒俯身將其一份信報,細看幾眼后,伸手緩緩點在江南道,“吉州刺史,賈樂民?不對啊……”
纖纖玉指描繪著象征滄瀾江的細線,“吉州之地,不在滄瀾江流域之內,這里,不是他的管轄之地。”
嘴角一掀,伍無郁露出一抹冷笑,從地上拿出另一份信報,沙啞道“這幾年不是,但前幾年是。
而且你別忘了,吉州附近之地,根據江南道秘事院探查回來的情報看,各刺史都是以賈樂民為首的。
若黑子不是只有六十九,則吉州附近之官吏,皆要上我的木盤!他們,沆瀣一氣,并無不同。”
眼神有些復雜,楠兒深吸一口氣,沙啞道“你調度鷹羽下江南,第一個目標,就是他賈樂民?”
“不錯!”
“換一個吧……他是江南節度使的妻弟,他如此跋扈,江南節度使會不知?節度使非是刺史,獨攬一道軍政,我們……換個目標吧……換個……沒太多復雜關系的,不還有那么多目標嗎?”
聞此,伍無郁一言未發,行至窗邊打開窗戶,任由疾風暴雨淋透衣衫,然后在驚雷聲后,猛然轉身,沙啞道“我、陛下、張閣老,我們三人所言所議,皆是這六十九人!
但未曾說出口的話,卻各個心知肚明。
六十九個刺史,算什么?十道節度使,才是根本!他們誰忠,誰奸?他們究竟是一心為國,還是早有獨大之心?
我以清查為民之名,剜掉這六十九塊腐肉,這肉長在我大周身上,可卻痛在他人之身!
痛則如何?
則動,動則害,害則平,平則寧!
天下安寧,不在這六十九個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