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無人說話,殿宇之內只剩下婉轉樂聲。
太傅的眼睛死死盯著皇帝,在等一個回答。
這時樂曲彈到激昂之處,輪指紛紛,清脆華麗宛如玉珠落盤,眾人的眼神在皇帝與沈宴之間來回試探著,心緒隨著樂曲越發緊張。
心似是跳到了嗓子眼!
噔的一聲,曲子悠然由高轉低。
皇帝這時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帶著一絲微笑,緩緩道:“康和年少不幸染病,在宮中靜養多年,前段時間因白鹿祥瑞,終是大好。太傅好眼力,帝姬多年未出現,你卻一眼認出。”
所有人都看向沈宴,她坐在席塌上,微微抬起下頜,大方一笑。
眾人舉杯,高聲恭賀。
“天佑帝姬。”
沈宴舉杯回應,一飲而盡。
她抬眼看去,皇帝在主位之上微笑著看眼前的一切。
白鹿祥瑞……
既然皇帝這么說了,那她這個帝姬便只能是因白鹿祥瑞痊愈。
祥瑞是件喜事,年節之下,眾人都覺得喜慶。只是,丞相臉上的神色就不太對了。
祥瑞只有落在他身上是倒霉的,也是難受。
偏偏他知道帝姬并非因祥瑞而痊愈,但皇帝金口一開,他只能閉嘴,越想越憋屈,便只是喝著酒來紓解惆悵。
太傅得到皇帝肯定的回答,不由老淚縱橫,對著沈宴深深一拜,說:“帝姬大好,若是先帝還在,必定欣喜啊。”
曲聲奏到輪轉柔和之處,與殿中祥和正配。
沈宴微笑著點頭,柔聲說道:“多謝太傅掛念。”
前朝還在的幾位老臣當年都曾經質疑過先帝對帝姬的寵愛,只是這份質疑隨著先帝逝去,帝姬重病,便變得不再重要。
看到沈宴,幾人仿佛看到當年朝局盛況,萬國來朝,海晏河清,不由心里難受,多喝了兩杯薄酒。
靈泉停下斟酒的手,低聲說:“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好。”
王煥之揉了揉額角,心緒有些煩亂。這個計劃他籌謀多年,遇到沈宴的那一刻便開始啟動。
他早就計劃好了每一步,毫不猶豫,只冷眼看著沈宴一步一步按照他的籌劃去做,走到如今的局面。
卻不知道為何,現在看到她的悲喜,他會糾結難受。
幾番歌舞之后,越心彎腰在皇帝耳邊說道。
“陛下,江城城主已經在殿外等候了。”
“哦,那就宣他進殿吧。”
皇帝一晚上也只是喝了一些清淡的稀粥,如今聽到自己安排的重頭戲來了,頓時打起精神。
只聽越心高呼一聲,“宣江城城主徐瑾覲見。”
沈宴猛地睜大眼睛,握著酒杯的手一抖,灑出一大片酒跡在衣袖上暈開卻不自知。
越心剛剛說什么?江城城主,徐瑾!
她腦子懵了一下,思考許久才反應過來。
徐瑾雖只是江城城主,但江城一城三州,地大物博,并州沿海富裕,整個江城就是一個偌大的錢袋子。
在秦王掌控兵權朝局之下,徐瑾是皇帝不得不拉攏的對象。徐瑾手中的錢和商脈看似無關緊要,卻絕不能落在秦王陣營。
在座的朝臣或多或少都與徐瑾打過交道,皆夸一句徐瑾手段圓滑,為人豪爽,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徐瑾早就來到長安,流水的禮單送進長安重臣府邸,此時聽到皇帝宣召徐瑾,眾人也不吃驚,紛紛看向殿門。
此時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殿門口,王煥之卻看向沈宴。
她皺著眉,眼神有些慌亂,緊緊抿著嘴,整個人的刺兒都豎起來。徐瑾是他全部計劃中唯一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