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孤山之戰之后,唯一讓劉浪開心的,不是那一戰殲滅了多少日軍,也不是最終能獲得羅文峪關前之戰,甚至不是他能帶著數百人絕處逢生。
而是,在昨日夜幕降臨,他帶著人再次趕赴孤山山頂,帶著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希望搜索戰場的時候,他找到了被氣浪卷起,狠狠甩到一個坑洞中被大量泥土掩埋住的遲大奎。
本來,被大量泥土掩埋,就算僥幸躲過接下來炮彈碎片和氣浪的撕扯,他也會因為缺乏氧氣窒息而死亡。
但遲大奎的運氣,不是一般地好,一把被炸飛日軍的工兵鏟正好斜插在他的腦袋上方十公分,形成一個斜面,給他的口鼻留下了一定的空間,泥土因為松軟留下了一些空隙,正好足夠呼吸已經極其微弱的遲大奎氧氣的供給。
有個足夠深的坑道,沒有炮彈落于其上,還有東西擋住泥土,身體虛弱攝入的氧氣足夠少,四個條件缺一不可,遲大奎極其幸運的都遇上了。
當然了,最關鍵的是劉浪冒著危險在夜色中上來了,否則他就是再如何幸運,最終也會因為沉重的傷勢孤獨的死在陣地上。
當從泥土中把遲大奎給挖出來,探到他的鼻息和脈搏雖然微弱卻還是有的時候,劉浪差點兒眼淚沒下來。這或許是蒼天給予孤山之戰的最好獎勵。
因為炮火覆蓋,日軍在山頂上就受到沉重打擊,他們也根本沒有機會進入山后的反斜面戰壕,所以反斜面戰壕里還活著的重傷員都活了下來,加上遲大奎這個意外的驚喜,還有胸膛被打穿生命力卻極為頑強的蔡大刀,總共有9個,再加上蘇卉開這個囫圇個通信軍士,一共10人幸存,其余皆戰死。
如果非要說傷亡率,算是百分之九十八吧!
但10個人,最終也只剩下五個,一個晚上過去,五名重傷員停止了呼吸。劉浪不是神,他變不出抗生素,也沒有能力現在就拿出針管給這些大量失血的官兵們輸血,輸血的技術雖然在西方世界已經被發明,那名在1930年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著名醫生也研究出了人體血型,但這在中國,卻還是個新鮮事物,幾個衛生兵聽都沒聽說過。
劉浪等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幾名傷兵咽氣,而這樣的事,也絕不止他們幾個,那個溶洞已經是他們所能找到的最好環境,但一夜過去,步兵1營和決死隊以及暫2師手槍連的重傷員,直接沒了三分之一。
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戰友懷里,看著年輕而蒼白的臉,以及眼神中對這世間的眷念,卻最終都只能歸于沉寂,這對于劉浪來說,絕對算是一個較大的刺激。
這也是劉浪日后無論組建任何部隊,選用醫術高超的醫生組建野戰醫護隊的一個重要原因。他的兵,不是不可以死,死在戰場上,他無話可說,但死在病床上,就是他這個當長官的失職。
當然了,這樣做,自然是大幅度提高成本,劉浪那個一直給他當后勤司令源源不斷送大洋的便宜老爹當聽說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都被這個敗家子花大價錢請了女護士,差點兒沒把自己平時寶貝得不得行的胖兒子祖宗十八代罵遍,而最終的結果是自個兒跑到祖墳上去上香,請十七代祖宗寬恕一個口無遮攔的不肖子孫。
至于他自己,自個兒罵自個兒還不成嘛!
已經和孤山山頂融為一體的士兵殘骸,都被放入那個由將軍帶領著下屬挖出的墓穴里,兩名將官和一名上校的軍服,覆蓋在三個裝滿血肉的木箱里,那是陸軍中將執意要給自己這些已經和祖國山川融為一體的麾下最后的溫暖。
“中國北方的初春,風依然涼,但將軍,依舊選擇脫下他的將軍制服,僅著白衣,給予他的士兵,最后的溫暖!
在這幾天的采訪中,我已經因為這些勇敢的人們流了太多的淚,我不想哭,我不想懦弱,我想像他們一樣堅強,可以從容面對日寇,哪怕是不怎么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