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行遠在渾濁的河水中奮力游動。
連日陰雨的灌注讓五丈河的水位暴漲,巨量的水流被狹窄的河道所限制,只能以快過平日百倍的速度流動,流水沖擊在堤壩上的聲音像是惡鬼們從地府里逃出時的咆哮。但孫行遠不愧是養馬島上水性最好的人,湍急的水流并未抑制他的行進,他敏捷地劈開流水,如匕首劃破簿紙。
所有人都被這不可思議的畫面所震驚,紛紛爬到大堤的邊緣向河中張望,人頭攢動的堤壩上一時間鴉雀無聲。
賀久也暫時停止了對苦工們的逼迫。他看向那在水中穿行的身影,臉上帶著驚訝。
孫行遠又游動了一陣,忽然從水面上魚躍而起,而后騰地一聲潛入了水中。
岸上的人大多都不通水性,見孫行遠的身影從水面上消失,還以為他也葬身河底。有幾人不禁頹然坐到地上,臉上都是不甘與懊惱。
“左里長,拜你所賜,你兄弟死啦!”梁瘋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左三思的身后,對他嘲笑道。
左三思沒有理會梁瘋子的話,眼睛仍一動不動地盯著水面。
“左里長,窩囊廢。被打了,不吭聲。讓跪下,還磕頭。好兄弟,送去死!”梁瘋子拍著手,唱著不成曲子的歌謠。
“我答應過他們要帶他們回家的,我不能逞一時意氣而害了養馬島三百多人的命。”左三思沒有回頭看,一番話也不知是說給梁奇還是安慰自己。
“左三思你不會還覺得自己很偉大吧。你是不是覺得覺得自己為了拯救養馬島的人而在受委屈啊?你以為你忍著,你們就能活著回去么?”梁奇忽然收起了瘋癲,語氣無比地認真,“放屁!是你的無能和窩囊在害死他們。”
“你說什么?”左三思終于把頭轉了過來,他捏住梁奇的衣領,額頭上青筋畢露。
“左三思你真蠢!”梁奇毫不畏懼,一把撥開了左三思的手,“你夠忍讓了,連頭都給賀久磕了,可他有放過你的意思么?方才叫人去填補大堤的破洞,為什么只讓你們養馬島的人去?他推那孩子下去,你以為他真的是要嚇唬你們?誰都知道養馬島的漁民生活在海邊,個個都通水性,他是在逼你們跳河!”
梁奇的一番話戳破了左三思心中殘存的幻想,他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
“賀久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讓你們活著回去。”梁奇前進一步,一臉鄙夷地看著左三思。“可憐孫兄弟是個漢子,竟為了你這種人而死。”
“行遠不會死的。”左三思低聲呢喃。
仿佛在驗證左三思的話,撲通一聲的出水聲打破了寧靜,孫行遠背著那昏迷的孩子,重新浮現在水面之上,奮力撲水向大堤游回。
“好樣的!”
盡管有官兵鋼刀在背,苦工們仍歡騰跳躍起來。一旁官兵們也都面露驚嘆之色,并沒有人制止苦工的歡呼。
然而背上的人明顯加重了孫行遠的負荷,他游動的速度降了下來。來到大堤之下時,已是氣喘吁吁。
孫行遠擔心背上孩子的安危,沒有做過多的休息,他深吸了一口氣,十指摳住石磚的磚縫,開始向上攀爬。
“快搭把手啊。”看到孫行遠不堪重負的樣子,苦工中有人喊。
無數人蜂聚而來,伸手去拉孫行遠和他背上的孩子。
大堤多年堆積的苔蘚在大雨的沖刷下更為濕滑,孫行遠爬了幾尺,顫抖的手指已經摳不住那滿是苔蘚的石磚。他的雙手打滑,又重重地摔回河中。
這幾下攀爬消磨了孫行遠不多的體力,他在激流中打著旋,已經有些維持不住身體的穩定。
“解衣服連繩索。”左三思見狀,趕忙喊了一聲。
左三思這一聲驚醒了眾人。苦工們紛紛脫下上衣,連成一段五六丈長的繩索,朝著孫行遠擲了下去。
繩索墜在孫行遠面前,孫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