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中,何芝貴約束部下,守住營寨,不敢輕舉妄動。海賊有游哨散于江岸各處,也早早聽到動靜,只是濃霧中,派出去的哨兵吃了大虧,十停折了六七停,賊酋越發不敢輕舉妄動,也約束部眾,結陣嚴待,等著濃霧散去。
辰正時兩刻,濃霧終于慢慢散去,首先露出來的是兩浙市舶使司的營寨,接著現出來的是數千海賊。隨著霧卷殘去,營寨旁,江岸旁的情景也逐漸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數千著黑色棉面甲,頭戴勇字盔的軍士,十余人站立成一隊,前面是刀盾手,再是兩個人舉著奇形怪狀,像是鐵掃帚的兵器。中間四人各自舉著一丈兩尺長的長槍,后面是兩位苗刀手。把總站在一旁,皆是神情肅穆。
數百隊看似散亂,實則有序又有形地組成了一個大陣。順著江岸平地上,向南排開,遠遠看去,如同是數百片魚鱗狀的小方陣,按梯次配置,組成了一條微微右傾的長條形,在最右,有一隊三百人的騎兵,身穿半身皮甲,戴著圓兜頭盔,背著角弓,挎著馬刀,馬鞍左右有兩個箭壺,座下的關東大馬穩穩當當的,十分安靜。
最顯眼的軍陣是十幾人扶舉著的四根兩丈高的長桿,上面掛著四面長一丈四尺的豎旗,上書四行黑色大字“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是風林火山四如真言旗!”一個軍士驚喜地叫了起來。
“平賊團練軍?”何芝貴也是臉色一喜,大聲問道。
“回軍門,正是的,小的奉命去上虞百官市團練軍營送過信,見過這四面旗幟,團練軍上下,皆叫它風林火山四如真言旗!”
“應該是四郎聞到敵賊的味,竊到他們的破綻,否則不會來這么快了。好!好!”
謝志清沒有何芝貴那么有信心,“何老將軍,這平賊團練編練不過三月,能打得過這海賊嗎?尤其還有這一千出頭的倭兵?再說了,他們攏共也不過四千人?!?
“那就讓謝大人見見關東軍鎮練兵的手段了。”何芝貴笑道,“傳令下去,各處準備好了,以堅守為要,不得隨意出戰。四郎他們打仗有自己的章法,我們不能上去幫倒忙,反亂了他們陣腳。”
“遵命!”
這會,又有幾面大旗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跟前。分別是“奉旨會辦兩浙備倭平賊副使劉”,“提調兩浙備倭平賊團練使徐”、“提調兩浙備倭平賊團練副使符”、“兩浙備倭平賊團練軍兵馬左都監常”、“兩浙備倭平賊團練軍兵馬左都監封”,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圍著正中間一面大旗,“兩浙備倭平賊團練軍”。
十數面大旗,上百面小旗在江風里獵獵作響,如同數百根大小鞭子在空中抽打回響著。其余整個軍陣一片沉寂,謝志清站在旁邊三四百丈外的營寨哨樓上,居然有一種在站在一座山丘旁,面臨著微微壓迫的感覺。
“這就是不動如山?”他驚奇地問道。
“還不到火候,現在還只是一座小山丘,假以時日,等你感覺到山岳如聚,舉世難撼的時候,那就是真到火候了。”
“老將軍,真有這如山不動之勢?”
“室韋逞兇時,燕趙、兩淮諸軍將,流了多少血,填了多少命,才學得這么些家傳手藝。”何芝貴淡淡笑道。
正當海賊們在眾首領的驅使下,慌慌張張站立成排,集結成陣時。一身穿魚鱗甲,外套紅色布斗罩,頭戴八瓣亮鐵盔的軍官策馬奔出陣來,舉刀大呼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呼!呼!呼!”數千剛才還像木頭一般的軍士們齊聲應呼道,其聲勢如同颶風時城墻高的海浪拍擊堤岸一般。
“其徐如林!”那軍官又高聲大呼道!
“嗚嗚—嗚嗚嗚!”二三十根牛角號吹響,低沉的號聲如同萬馬奔騰的馬蹄聲,先是晃晃悠悠,然后聚集成一道道鋪天蓋地的聲浪,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