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寧缺眉染著雪,變成了白色。他的左手緊握著鐵弓,弓身彎到了極致,弓弦繃的極緊,深入右手的三指間,看著有些可怕。
他一直保持著挽弓待射的姿式,從昨夜到今晨,始終沒有變過。
有雪落在肩上,被體溫融化,又被寒風重新凍凝變成冰,反射著東方的晨光,如同玻璃一般閃閃發亮。
即便如此,昨日的戰斗中,世間沒有一處出現寧缺的鐵箭,因為此時的他無暇去理會其他的事情,無暇去理會其他的人。
鐵箭始終沒有離開弓弦,是因為箭前有人。
從昨夜到今日清晨,他一直都在瞄準著那個人。
那個人對寧缺來說,是最恐怖的對手,也是最甜美的誘餌。
因為恐懼,他必須始終瞄準他,因為想射死對方,他也必須始終瞄準他。
這個人,一身青衣,背著雙手,神情寧靜。
絲毫不在意被寧缺的鐵箭瞄準著。
寧缺的鐵箭是書院的大殺器,是書院后山眾人的合力之作。但是,這青衣道人卻毫不在意。
這道人,青衣飄飄,飄飄若仙。
當年,他以一人戰長安。今曰,他飄然下桃山,再至長安。
昨夜風雪間,他在長安門前,城樓下站了一夜,寧缺也挽弓瞄準了他一夜。
寧缺可以看到世間各處發生的事情,他可以看到葉紅魚從山崖間跳下,可以看到夏宇怒殺隆慶,可以看到葉青自焚,也可以看到皮皮痛苦流涕。
但是,他卻無暇顧及他們,因為,他面前的這個人很強。
因為他是道門第一人。千年以來,道門的第一人。
昨日,三師姐和大師兄和葉紅魚去了桃山,三師姐被趙觀海以及他手下的道門南海分支困住,大師兄看到酒徒。葉紅魚被觀主的師弟和掌教圍攻。
夏宇去了宋國都城,想要救下葉青和皮皮三人,但是,長安沒有人守著,所以,寧缺回來了。
他一回來,便看到了轉瞬間出現的觀主。觀主離開桃山,突然出現在長安,讓所有人都驚訝,對方雪山氣海被廢,為什么能夠復原如初?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觀主到底為了什么。
世間所有人都知道,葉紅魚和葉青不能死,不然道門便不復存在了。
可是觀主還是下令困殺了葉紅魚,圍剿了葉青。
觀主不在意道門的分裂,便表示對方很有信心,可以在沒有道門的情況下戰勝書院,可是他哪里來的信心?
寧缺現在很不安,因為一切都沒在他的計算之內。
忽然,觀主向東方海畔看了一眼。
從昨夜到此時,觀主始終沒有說過話,這時卻忽然開了口
“你說你想和這個世界談談,我剛好也想和你談談。”
寧缺想和這個世界談談,便是想和觀主談談,觀主想和寧缺談談,也是和這個世界談談。
觀主此時的力量正在恢復,他將再一次變成這個世間最為強大的存在,他開口的第一句,就很簡單,卻很讓人震驚
“葉青死了。”
無論是被他殺了,還是自殺,葉青就是死了。
寧缺也沒有問什么細節,而是沉默了很久。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只是嘆息然后笑了起來
“那么,葉紅魚也死了嗎?”
寧缺知道,西陵想要葉青死,那么必須先解決掉葉紅魚,昨日,葉紅魚前玩桃山,便是為了保全葉青,現在,葉青死了,葉紅魚又怎么可能活著。
觀主靜靜看著城頭上的寧缺,然后開口
”我不知道。“
觀主的聲音很輕,輕到此時的寧缺如果不是將精神都集中在觀主身上他也不會聽清。
不知道,是說不知道為什么寧缺會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