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白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說道“江兄之前不是問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嗎”
江亭云聞言微微一怔,點頭道“我確實有些好奇……但白兄若是不想說,也沒有關(guān)系?!?
“沒什么不好說的?!?
李白擺了擺手,擺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
之后,他看著江亭云,笑道“我此去長安,想要博取一份功名。”
“長安?”
江亭云微微一怔,剛想說,這很正常啊,但是話道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之所以覺得“這很正?!?,是因為他知道,歷史上的李白,確實曾往長安,求取功名。
那么,李白現(xiàn)在說,要去長安,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隨后他就想到,大概兩年前,他與李白于秦淮河相遇的時候,李白明確地說道,自己不需要功名,只愿做這浮世的一名浪客。
而如今,他卻想去長安……想必,這其中,發(fā)生了一些變故,才讓他改變了心意。
是了,歷史上的一切,都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是已經(jīng)確定好的一切,但微小到歷史中的個人……卻是擺在面前的一個一個分叉路口,一個一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
因此,想到這里,江亭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自己說。
李白很快就又開口了“江兄盡情地嘲笑我吧……我不會在意的?!?
話雖這么說,但很明顯——他是在意的。
他若是真的不在意,就不會說這句話。
江亭云聞言,只是緩緩搖了搖頭“白兄若是這樣想我……我可就要失望了?!?
他不是這樣的人。
聞言,李白微微一怔,隨后露出釋然的神情,笑道“也對,江兄并非凡俗中人,自然不會像那些凡俗中人一樣,對功名二字心生喜悅或厭倦……想必在江兄眼中,所謂的’功名’,也只是平平無奇的兩個字罷了,即不值得歡喜,也不值得厭倦?!?
說到這里,他似乎終于釋然了,重新恢復(fù)了那股子豪邁“對于那等境界,我心向往之,然而……我畢竟不能與江兄一樣,徹底地脫離塵世……想必江兄還記得,上次游安陸時的經(jīng)歷?”
江亭云點了點頭“記得。”
“記得啊……也對,那等難忘的經(jīng)歷,怎能輕易忘記?”
李白冷笑一聲,接著說道“許大人欣賞我的才學(xué),對我敬重有家,然而其他人……卻未必這樣想。我在許府,處處受氣,不得安寧,你說,那樣的地方,我怎么能繼續(xù)呆下去?”
聞言,江亭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確實如此,大丈夫豈可久居人下?”
“是這個道理?!?
李白對此很是贊同。
“不過……”
他遲疑了一下,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溫柔“那畢竟是我妻子的家族,我也不好太過失理。”
“因此……”
說到這里,他語氣轉(zhuǎn)向豪邁,舉起手中美酒,笑道“我下定決心,要去長安,博取功名。一但我功成名就,立馬就會回來,夫妻團(tuán)聚。到那時,許府中,當(dāng)無人敢輕視我?!?
“……”
江亭云看著他,久久不言。
他能夠感受到,李白說這句話時的信心,他深信,以他的才學(xué),想要取得功名,輕而易舉。
他也有資格這么自信。
然而……現(xiàn)實往往是殘酷的。
他此去長安,處處碰壁,一直到四十來歲,才終于得以在玄宗皇帝面前露了臉。
之后,他當(dāng)了一段時間的翰林供奉,又不滿意那樣的生活,“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辭掉那份職位,離開長安。
因此,可以說,他此刻正站在一出悲劇的開頭,以為這是一出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