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聲聲說要陪著蘇寒山、要等蘇老師醒來的陶然沒能如愿,因為北雅醫(yī)療隊也面臨即將返程。
彼時,陶然負責的37床剛剛轉(zhuǎn)入普通病房。
至此,整個援醫(yī)期間,陶然一共前后主管8位重癥病人,其中一人去世,轉(zhuǎn)入普通病房6人,還剩一人仍然在病房里——36床,蘇寒山。
其它重癥病房情況也差不多,除了一兩個危重癥,都轉(zhuǎn)去普通病房了,而普通病房里康復出院的人一波又一波,南雅醫(yī)院人手完全能周轉(zhuǎn)過來,這也意味著,陶然他們這支醫(yī)療隊順利完成了援醫(yī)任務,不再需要他們留在這里了。
這對陶然來說簡直就是一陣驚雷。
自她加入醫(yī)療隊以來,她無時不刻不期待著這一刻,期待著早日返回,期待著因為疫情而停擺的生活早日恢復到原來的軌道,但是,這一刻真的來臨了,蘇寒山卻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啊,她怎么舍得回去?
最后一天輪班,她交完班遲遲舍不得走,這一走就見不到蘇老師了……
蘇寒山的病情到現(xiàn)在為止,始終沒有好轉(zhuǎn),身上的管子連著的儀器只是在延續(xù)著他的生命。
她輕輕握著他的手,很輕很輕,也不敢亂動,唯恐驚動他脆弱的生命指征。
“蘇老師,你為什么還沒好起來?我都要回去了,你還不想好起來看看我嗎?還是,你不要我了?”陶然是真的害怕,蘇寒山已經(jīng)煎熬了這么久了,劉雁就是熬著熬著就走了的,陸明也是熬著熬著就離開了,他們都那么想活下來,但活下來這件事,有時候真的像一個賭局,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是輸是贏。
蘇寒山是輸是贏,誰能有把握?他的情況并不比陸明好。
想到陸明和劉雁,陶然心窩子就扎得疼。
病床上的蘇寒山完全已經(jīng)瘦脫了形,眼眶深深凹陷,原本白皙的皮膚是病態(tài)的青灰色,而他的頭發(fā),不知何時,竟然像是撒了一把白霜,灰白色,一點一點的,滲進黑發(fā)里。
陶然看著,強忍著才沒掉下淚來。
“蘇老師,我是陶然,陶陶。”陶然知道他聽不見,可她還是想說,“你還記得嗎?我們說好除了蘇總,還要養(yǎng)一只狗的,哦,不,是狗狗叫蘇總,那只大胖貓叫什么,你還沒告訴我呢,你要記得起來告訴我啊!你還答應我要天天給我糖吃,你記得不?你們大人,不能說話不算話,失約可不行!你忘了你給我畫的畫了?我們以后要手牽手在星空下漫步,要牽一輩子的,到時候,要幸福得讓星星都羨慕我們啊!還有,你知道嗎?疫情控制住了,我們的愿望實現(xiàn)了,這里面有你的付出,有你的功勞,你不快點起來看看嗎?而且,我要回去了……”
“小陶……”小米實在聽得難過,上前勸阻她,“放心吧,把蘇主任交給我們,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小米,你們給蘇老師吸痰和翻身的時候都要小心力道啊,重了的話會引起氧合……”陶然照顧蘇寒山這些天,自覺有無數(shù)細節(jié)要交代給小米,剛說了一句,頓時頹然,小米和理哥還不懂照顧蘇老師嗎?他倆一直和她并肩作戰(zhàn)的。
“沒事了。”她喃喃,站起身,朝小米深深鞠了個躬,“小米,蘇老師就拜托你們了,拜托。”
“哎呀,陶然你這是……”
“我知道,這是我們的工作,可是,我還是想拜托你,以一個家屬的身份,拜托你,小米護士,我把我最愛的人交給你們了。”
小米眼中淚光一閃,點頭,“嗯!”
陶然和整個醫(yī)療隊住進了賓館,隔離并待命。
每天,小米都會向陶然匯報蘇寒山的情況,沒有多少進展,但也沒有壞消息。
隔離期滿,是真的要回程了,大伙兒都興致勃勃地收拾好行李,走過賓館走廊,每個房間里都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