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茶得了,注入小杯,只見湯色紅亮、金暈搖搖。
端陽輕啜一口,,一臉滿足地道“我關在云遮寺一個月,就想這一口茶。早知要去那么多日子,一定問你討一些。”
曦華捅捅弘琛,朝盛水的大竹筒努了努嘴。
“二哥不知道,這是去年冬天,我們在御花園的松樹上蠲的雪水,原說埋在老梅樹下多等些日子,可三哥吃完了自己那甕,這一甕也大多進了他的肚子。”
弘琛瞧著陶醉的端陽笑而不語,一番心思都在品茶上。
那茶香好似日影斜過了圓明殿、涼透了佛前供的一碗松實;又似柳浪吞鶯,一張口便能吐出一個濃夏。
他聽著三人笑語,心知自己離京近兩年,已錯過許多趣事,不由有些欣羨。
在西北,日日看著將士們操戈習武,聽著戰馬的蕭蕭嘶鳴,他的心境已不同于往日那個養尊處優的皇子。
去年秋末,北胡吐谷渾部侵擾大齊北關門,弘琛被北六州都督余成儒關在府衙里,未能親上戰場。
他站在緊鎖的門窗前,遠遠傳來震天的鼙鼓聲和將士們的喊殺聲,鼻間似有濃烈血氣,手掌緊握劍柄,那劍錚錚而鳴,仿佛下一刻便要迸發而出。
那時,他終于對父皇、長兄當年征戰沙場的辛苦慘烈,有了一些感同身受。
“二哥,你這次回來,會一直留在京城吧?”曦華忽然扯著他的袖子問道。
弘琛眼中閃過一抹殊色,倏忽隱去。
他笑著對曦華道“你若肯幫二哥說幾句好話,興許,父皇能留我在京里多住些日子。”
端陽聽了,臉上慵懶的笑意卻減了幾分。
若二哥不能留在京中,最大的可能是到封地去。
從此后,除非皇命有召,否則輕易不得返京。
但眼下倒是有個機會鎮國公世子岳琦剛剛引咎責躬,兵部右侍郎一職空了出來。
而太子也尚在禁足中,暫時不敢再向兵部伸手了。
端陽戲謔地想這炙手可熱的右侍郎一職,好似漢代張衡《同聲歌》里一只“鞮芬以狄香”的美人履,一路風姿裊裊地走過,便引得眾人爭相追捧。
多少人為了這個位子奔走鉆營,父皇恐怕也少不得為難。
如此形勢下,二哥身為皇子,雖然只在西北軍中待了不到兩年,又無觀政經驗,或許,反倒可以雀屏中選?
可惜了,在父皇面前,自己這個不得寵的皇子若是進言,還不如曦華撒個嬌、哭幾聲來得管用。
端陽眸底浮起自嘲的酸楚,旋即,如清亮茶花中的一顆魚珠般碎去。
他抿了一口已微涼的花茶,回過神來,挑著眉斜了一眼蘇媺。
今日,蘇媺格外安靜,連奉給自己的茶都以雙手持遞,這可是往日沒有的待遇。
哼,這個“小騙子”,在二哥面前就變回了循規蹈矩、恭謹守禮的大家閨秀,是假裝這席上沒人能戳破她的小偽裝么?
“你不用這么拘謹!二哥不是外人,何況,咱們素日也是說笑慣了的。”
端陽嘴角輕斜、笑意悠哉,活脫脫就是另一個皮賴刁鉆的曦華。
“我可知道,你在永昶宮跟我母妃喝茶敘話,連她對面的位子都坐得,就算你在二哥面前稍稍放縱些,他還能訓你一頓不成?”
弘琛聞言,微微詫異,不禁抬頭看了蘇媺一眼。
蘇媺有些著腦,暗暗甩了端陽一記眼刀,低頭一笑,避了過去。
去年春末,蘇媺進宮之時,恰逢弘琛奉命去了西北,兩相錯開。
但弘琛在與懋妃、端陽、曦華的書信來往中,屢次見到對蘇媺的評言。
端陽贊她“書畫皆通,聰睿慧敏”;懋妃也曾提及兩三語,說她“知書達理、謙謹柔細”。
曦華告訴他今年春社日,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