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到了囿趣園,她面上平靜如常,私下里卻時?;秀卑l(fā)呆,要么對著一桌精肴珍饈,卻食不知味,要么每晚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至丑時不能安睡。
釋香和檀墨看在眼里,心中難安。
此時,蘇媺看著二人忙個不停,假意道“我乏得很!你們倒轉(zhuǎn)得我眼暈,不如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釋香忙斜簽了身子,坐在紅木蓮頭小腳踏上為她捶腿。
她一臉慶幸地道“真是多虧了三殿下!以前,奴婢只是聽說放鷹很危險,今日看到那樣兇的大鷹,才知道,真是嚇人得很!”
檀墨也心有余悸,“奴婢真是不敢想!若被那鷹撲在了小姐身上,或是從馬上摔下來,哪里是蹭破一點(diǎn)皮就能了事的?”
“我倒是喜歡那鷹,難得地有靈性,又野性十足,熬了十日,竟也不能將它完全馴服?!碧K媺笑道。
停了一瞬,她忽然壓低聲音,吩咐道“回宮后,釋香記得找人打聽清楚,那鷹是不是從西北送來的?”
釋香忙應(yīng)下“小姐是疑心,瀛云王在西北軍中交好了什么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那鷹非同一般,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捉得到的?!?
氣氛再一次沉凝下去。
蘇媺瞧瞧二人的神色,松緩了身子,玩笑般道“事出突然,也算給我醒了醒神,只怪我心不在焉,連鷹也看不過去,要給我吃個教訓(xùn)了!”
釋香忙點(diǎn)頭附和“這不過是個意外!說起來,三殿下幫了咱們好多次了。幸虧有這么個人,曦華公主雖然待小姐好,到底是不怎么顧及人的性子。”
蘇媺嘴角噙著笑意,卻長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檀墨瞪了釋香一眼,十分無奈。
這丫頭真是個心粗的,一年大似一年,如今也十五六了,心里竟半點(diǎn)成算也沒有。
三皇子再好,與小姐終究男女有別,更何況,他還是大齊皇帝的兒子。
她瞧著蘇媺的神情不似高興、也不似不高興,又瞅瞅釋香一臉迷糊,滿腹的話只好咽了回去小姐才十二歲,有些事,興許自己的確擔(dān)心得早了些。
主仆三人絮絮說話,一盞熱茶舒緩了蘇媺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
她朝面前的紅木小花幾上看了一圈,把盛了糖瓜子的朱紅漆盒朝釋香推了推。
“園子里的點(diǎn)心叫人難以入口,這瓜子倒比宮里的香甜,你們也嘗嘗!”
釋香一聽,立時樂了。
“小姐不知道,這是園里的廚子自己偷偷種的瓜,又不知偷放了多少不要錢的桂皮八角。小姐愛吃?那奴婢明日去向那廚子多要些來!”
檀墨實在忍不了,悄悄踢了釋香一腳,沖她丟了個眼色。
小姐素來不愛吃這些零食,方才故意那么說,不過是今日平添了不快,想讓大家都高興些罷了!
釋香恍然,想著再說幾句俏皮話湊個趣兒,扭頭卻見蘇媺捏了一粒糖瓜子拿在手中,剝了一半停在那里,又發(fā)起呆來。
此時,蘇媺想起了第一次與端陽見面的時候。
那是她入宮之初,去永昶宮拜訪嬿昭儀,見南窗下擺放著一架吟鳳琴,便投其所好,彈奏了一曲《秋風(fēng)詞》。
嬿昭儀是行家,端陽自幼得她啟蒙,琴弦上幾個承轉(zhuǎn)之間,二人便都明了,蘇媺亦是識琴之人。
這便是最初時,蘇媺的有意結(jié)交。
端陽固然不得寵,但他與曦華兄妹感情甚篤,且身為皇子,總有可用之處。
何況,不久之后,蘇媺便敏感地發(fā)覺大齊六宮中,永昶宮是一個低調(diào)卻特別的存在。
嬿昭儀,那個容貌清艷、恬然自安的女子,將景元帝與她之間所有的秘密,都隱在了幽居無寵的表象之下,由不得蘇媺不去探究。
于是,便有了永昶宮里一次次談琴論道,有了宣頤宮中在棋盤上廝殺時的暢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