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時節(jié),她與端陽、曦華一起,吃罷了賞花會上的玉蘭片,飲盡了卻酒宴上的百香醴,看厭了皇宮里的新柳舊桃,遙想著塞北春雪、江南煙雨該是何等風光?
到了秋冬,又相約了去御花園里蠲了松間露、梅上雪,凈手烹湯、講詩品茶。
漸漸地,端陽會在送給曦華新巧的玩物吃食時,記得準備蘇媺那一份。
后來,他又數(shù)次在太子或靈閶的刁難面前,為她解圍、護她周全……
蘇媺撫撫額頭,入宮近兩年了,她好像忘記了最初見到端陽時的樣子,留下來的,只有他熟悉的笑容。
那笑容有時溫煦,如落在東籬檻菊上的一抹暖陽,有時清涼,似寂寂晚山間的一輪白月……
良久,檀墨小心地覷著蘇媺的神色,仿若不經意地道“唉,三皇子是好,可惜不得皇帝喜歡,除了保他生活無虞,皇帝眼里就像沒這個兒子似的!”
蘇媺的手一頓,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永昶宮無寵是宮里的忌諱,尤其是端陽生母的往事。
但檀墨歷來嘴緊,今日莫不是受了驚嚇,還沒緩過神,竟如此大意起來?
據(jù)說,三皇子趙端陽的生母路氏,原是一位鄉(xiāng)間私塾先生的女兒。
一日,她到街上賣豆花貼補家用,被恰巧經過的趙祚瞧中了,遂納入府中為妾室。
路氏有孕之后,趙祚十分高興。
不料,路氏身邊一名侍婢忽然向他告密,稱路氏在母家時,曾與其父的一名學生有私情,且在有孕前偷偷見過此人,還把自己的積蓄都給了他,資助他上京趕考。
趙祚大怒,甚至因此懷疑路氏腹中孩子的來歷。
后來,雖然證實了路氏與這名學生從未有過逾矩之舉,但她卻再不得趙祚的歡心。
孩子出生時,正是那一年的端午,巳時方過、陽光晴好,故得名端陽。
不知是否因為路氏懷孕時被趙祚所疑、心懷抑郁,端陽一出生便身體瘦弱,舞不得劍也舉不得弓。
雖然他讀書習字頗有天分,但趙祚每次見他一身白凈文秀的書生氣,便想起那個與路氏有過私情的書生,心里總有一種厭惡之情。
端陽五歲時,路氏病故,趙府的下人見端陽不得趙祚喜歡,難免有怠慢苛扣之舉。
另一位侍妾秦氏,也就是如今的嬿昭儀,把他抱到自己身邊悉心撫養(yǎng),又多方尋找醫(yī)藥良方為他調理身體,才保得他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后宮中不少人皆以為,嬿昭儀是因為收養(yǎng)了不為景元帝所喜的三皇子,才與皇帝日漸疏遠。
但蘇媺總覺得,以嬿昭儀的聰慧通達,若她真想爭取景元帝的歡心,當不至于因為此事與其產生誤會,甚至多年難以消解。
何況,蘇媺入宮以來,從未見永昶宮有爭寵之舉,嬿昭儀和端陽皆對此安之若素……
“小姐方才說身上乏得很,還是早些歇了吧?若是睡不著,閉著眼睛養(yǎng)養(yǎng)神,也是好的!”釋香打斷了蘇媺的思緒。
她點點頭,揉一揉發(fā)僵的脖頸,忽然蹙眉道“昨日那套汝窯茶杯是誰收的?別的東西也罷了,這些沾口的物件,不能讓外人碰,有那上趕著獻殷勤的,更要仔細!”
二人忙應了,自去備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