棹蘭齋里,燭影搖紅,高掛了錦雉氈毯的瑣窗掩蔽了齋外寒冽的雪氣,一絲絲甜暖的海棠香從金鴨熏爐里彌散開來。
“竹鼠湯?那是什么?”
蘇媺坐在南窗下的五彩祥云暖褥上,一臉困惑地問秀姀。
“小姐有所不知,鄉下百姓大多吃不起肉,便時常到田地里捉些野物,或燒或煮,就算是沾了點肉味兒了!”
秀姀一邊說著,似乎也有些不解“說起來,奴婢小時候在家鄉,也見過有人吃竹鼠,并不曾聽說有誰吃出什么毛病來!”
南窗下的大炕上,堆著不少蘇媺今冬新置的大毛寒衣,釋香正就著高照的燭火,把一件俏藍色折枝寒梅的雪氅疊得整整齊齊。
聽了秀姀的話,她忍不住插嘴道“照姑姑這么說,這竹鼠湯可不像是太醫院會給宮里的貴人吃的!”
秀姀點點頭“后宮嬪妃有孕,一應起居飲食、單方脈案皆細細記錄在《遇喜檔》里。奴婢已打探過,薛才人那一冊上寫得清清楚楚,她有氣血不足之癥,太醫為此開了團魚羊肉湯,可不是什么竹鼠湯!”
主仆幾人都有些默然了如此說來,薛才人必然是為人所害了。
今日在鳴禽軒,曲婉華用簪子傷了衛良則,二人還當著一眾宮人對罵廝打,情形十分不堪,惹得景元帝大怒,不料,卻牽出一段四年前的密事。
據曲婉華在皇帝面前哀訴她當初有孕之時,衛良則曾給過她一方藥劑,說只要堅持服用,便能一舉得男,即使原本懷的是女兒,也可轉為男胎。
彼時,二人感情甚厚,曲婉華又親眼見衛良則也照著那方子服藥,不疑有它,便也用了。
孰料,孩子出生后,不但是個女嬰,還天生有疾。
當時,衛良則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辯稱是被人騙了。曲婉華見她自己也生了個女兒,不免將信將疑。
于是,她將吃剩的一點藥渣偷偷托人帶到娘家,找了京中名醫核實,得回的消息令人大吃一驚。
那根本不是什么補藥良方,乃是一劑竹鼠湯,且藥渣中有多種毒素,具體是哪幾種,因為殘留的藥渣太少,已無從證實。
曲婉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使了法子誘供衛良則身邊的宮女,這才得知,衛良則自始至終從未服用過這方藥劑。
看著襁褓中女兒稚嫩無辜的小臉,曲婉華心中大痛大悔,只恨當初識人不明,自己失寵也罷了,卻累及女兒的一生。
她本欲將此事告知景元帝,那宮女卻突然改了口,稱自己因犯錯被衛良則懲罰,心中怨恨,才故意歪曲事實、誣陷主子。
沒過幾日,曲婉華手上的藥方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而那宮女也失了蹤跡,據說,是受不了嚴苛的宮規戒律,跟一小太監私逃了。
事已至此,曲婉華失了一切證據,又因女兒的病癥心力交瘁、無暇他顧,只好含恨忍悲,另尋報仇的時機。
孰料,今日薛才人在金鉦閣聽戲時,因害怕路滑失足、傷了腹中的胎兒,一時不便回宮,便命人把補胎的湯藥送到鳴禽軒服用。
曲婉華萬萬想不到,時隔四年,她竟在薛才人的補藥里,又聞到了竹鼠湯的氣味。
當初,那一味竹鼠湯,她一連服用了大半年。
那股濃烈苦腥的味道,與心底彌深的恨意一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滲透在她身體里,永遠也忘不了!
于是,曲婉華當場將補藥打翻在地,并厲聲質問陪在薛才人身邊的衛良則,后者矢口否認,她受了刺激,這才失了理智、出手傷人。
但衛良則卻對著景元帝好一番訴苦叫屈,她聲稱當年那一劑竹鼠湯,本就是曲婉華自己求來的方子。
那時,她也曾規勸過曲婉華,但曲氏盼子心切,竟置太醫的叮囑于不顧,胡亂吃些湯藥,這才誕下了生有天疾的伽藍公主,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