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怕是不易了!”
釋香撇撇嘴“如此說來,不管是四年前衛(wèi)良則是否毒害過曲婉華,還是今日薛才人的湯藥里為何會摻了竹鼠湯,都只能是一筆糊涂賬嘍?”
秀姀毫不掩飾對景元帝的鄙夷“哼,這種事奴婢見得多了!說到底,能不能查個清楚,要看想不想查個清楚!皇帝若想裝聾作啞,有誰能叫得醒他?”
蘇媺手中的小瓷匙輕輕磕在碗邊,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脆響。
她容色微沉、長睫垂落,似小炕桌上那一盞青玉海晏河清蠟臺下,隱在暗淡燭影里的一抹微斂的燕翅。
秀姀總是巴不得翮貴妃和太子一下子倒了大霉,或是景元帝從龍椅上摔下來,再不得做回這天下之主,如此浮躁心切,又怎能冷靜處事?
她慢慢沉吟著,半是寬慰、半是警告地對秀姀道“姑姑所言只是猜測,沒有實據(jù)!不過,縱使四年前的事與翮貴妃無關(guān),今日在鳴禽閣也并非她一手安排,但她執(zhí)掌六宮,嬪妃、皇子、公主,無論哪一個出事,她都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如此,也算削弱了鳳藻宮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一向敏銳的秀姀卻未能聽出蘇媺的言外之意。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方才的激烈厲氣漸漸散去,神色變得淡然冷漠,又好似隱著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悲辛之意。
“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了!這種事,高門深宅里常有,何況偌大一個后宮!論說起來,哪家的枯井里沒死過人呢?”
一旁的釋香身子一抖,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姑姑快別說了,聽著怪嚇人的!”
她抱著一個纏枝粉蓮的素錦包袱,有些懵然地看了蘇媺一眼,忽然回過神來“橫豎這些事跟咱們沒關(guān)系!過不了幾日,小姐就該回家去了,要帶的衣裳首飾,得趕緊準備好才是……”
釋香一邊說著,一邊手腳利落地接著收拾起來,一時間,棹蘭齋里盈滿了她嘰嘰喳喳、清脆快活的說話聲。
蘇媺與檀墨不禁相視而笑。
她飲盡了盞中的龍眼粳米甜羹,慵懶地斜倚在棉軟的梅子黃色柳絲含春的靠枕上,主仆幾人絮絮地說著閑話。
棹蘭齋里,燈爆金花,一捧新折的嬌艷臘梅在暖意朦朧的燭光里傲然盛放,散發(fā)著一縷縷清雅怡人的疏香。
窗外,半輪孤峭的寒月,俯照著白茫茫似瓊樓玉宇的大齊皇宮,若即若離的燈火與幾點寥落的星子對望著,黯然而淡薄。
從這一日起,那個莫名失去的嬰孩,仿佛化作一片揮之不去的陰翳,覆在天子威嚴卻沉肅的面容上,籠罩著每一座噤若寒蟬的宮苑。
而景元六年的新春,便在這一片沉肅冷寂之中,悄無聲息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