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媺看看懵懂無著的檀墨、憂心焦慮的釋香、沉默不語的秀姀,心中有一種無力的迷茫,仿佛是花事荼蘼時,不知該向何處爭鳴的末香殘紅。
這是蘇媺第一次試著伸手到波云詭譎的前朝中去,于千絲百縷中好容易撿出一根繩頭,正自歡欣,斜刺里忽然伸過一把剪刀剪斷了它。
一絲不服在蘇媺心底隱然而生難道一個人只有到了垂垂暮年、霜點髯衰之時,才能勘破人心、掌馭棋局?哼,我偏要做給那些人看看!
侒王兄長說得對,這是她的命途。
京中的事,無論前朝還是后宮,總不能一直指望那些忠心追隨的臣仆。
主仆幾人各有心思,一時都未開口說話。透過半開的窗扉,庭院中一片紅綠依稀,風催影動,點點細碎的陽光從片葉上、綺窗上閃爍著,折射出一室靜謐。
良久,秀姀上前一步,語氣殷切道“小姐十歲時,就能以反間計破了大齊兩軍的夾擊,把咱們幾千兵馬從桐原關解救出來。也就在那時,咱們才力助小姐進宮。眼下不過一點小挫折,小姐可千萬不要泄氣啊!”
像是一滴冷水掉進熱油,釋香和檀墨心中長久壓抑的不滿一下爆開來。
釋香忽地站起來,語氣激烈地道“小姐能破桐原關之危,是得了侒王爺指點的,夫子和老爺根本不同意小姐那么小就進宮。”
“姑娘何必這樣激動,小姐進宮難道不是自愿?”秀姀像是唬了一跳,訝然中竟有一絲倨傲迸發出來“王爺雖說對小姐寄予厚望,可也沒說就指望小姐一個人吧!進宮這一年多,王爺可曾吩咐小姐做過什么?朝中有各位大人,宮里也有……”
“吩咐?哪個許你這樣跟小姐講話?”釋香嗆道,像一只嘵嘵護雛的雌鳥“姑姑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緊,想必侒王爺很愿意再教你一次。”
秀姀的臉上紅白交錯,嘴唇翕動半晌,終究強笑著道“奴婢一時情急,失言了!還望小姐看在王爺的面子上,原諒一二。”
檀墨眼圈紅紅的“以前的事且不論。原本說好的,打探宮中的消息是姑姑分內之事。此番若非姑姑大意,小姐和老爺又豈會判斷失誤?”
“我也沒錯!”秀姀抬起頭,再次強辯道“立秋那日的宮宴上,人人都看見,翮貴妃對歐陽燊的女兒賞識有加;那訾大人的女兒被安排坐在碧螺亭的偏角兒上,連句話都沒能跟貴妃說上……”
一直默然的蘇媺忽然驀地打斷她“倘若只需要知道宮里人人都看得到的事情,又何須勞煩姑姑冒著殺頭的風險,費心打探?”
她語氣清冷,帶著威壓“姑姑在宮中二十多年,自然熟諳宮中嬪妃的所思所想。我雖在宮中只待了一年,卻也明白,很多時候,表面辭色與心中所想,有千里之遙。”
秀姀啞口,兀自僵立不語。蘇媺靜靜地看著她,尚顯稚嫩的清眸里一片幽冷之色,直看得她終于垂下頭來,面上現出不安與愧意,才有了冬去春融的暖意。
“翮貴妃乃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之人,御史臺與東宮屢有嫌隙,訾小姐卻仍被邀為鳳藻宮的座上賓,這已是示好,但她在席上反遭明顯冷落,本就透著不尋常。唉,到底是翮貴妃,總能讓人所料不及!”她緩了緩語氣,接著道“此事你我各有錯處,也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釋香心有不甘,不由嗔道“小姐,這件事……”
“罷了!”蘇媺以目止之,聲音溫和親靄,卻意味深長“你我四人在這虎狼之地互為依持,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要一力同心才好!”
春寒料峭的時節,僻靜幽立的棹蘭齋還有些落寞的陰涼。蘇媺看著滿室的清冷,和還呈僵持之勢的三個人,只覺得突突地腦仁兒疼,不自禁地拿手去揉。
“釋香先傳消息給父親,咱們里應外合,先查清楚鳳藻宮最近是否與訾有昉私下過從甚密;孫鹖那里,若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