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垂頭不敢出聲,只有花照咬著牙,冒著被景元帝遷怒的危險,膝行兩步,上前把一床碧水色軟煙羅的薄被裹在曦華身上。
李四季忽然俯身跪在床前,恭聲道“微臣失禮了,請皇上恕罪”,然后飛快地抓過曦華的手,伸出拇指按在掌心下方的小天心上,用力揉按起來。
眾人眼巴巴瞧著,只見曦華的抽搐漸漸弱了,斷斷續(xù)續(xù)抽噎著、囈語著,半晌,終于軟軟臥在景元帝懷里,昏睡過去。
景元帝吁了口氣,接過花照手中的帕子,親手給曦華擦汗,一邊對李四季道“下去熬藥吧,治好了公主,朕重重有賞!”
李四季臉上的神情反而凝重了些,他遲疑了一下,鄭重道“啟稟皇上,微臣方才用的是醫(yī)治小兒驚風(fēng)的法子,有效與否,皇上已親眼所見。但此病多發(fā)于八歲以下孩童,公主此癥實不尋常,或有其他病因,也未可知。微臣畢竟資歷尚淺,為穩(wěn)妥起見,請皇上多召幾位太醫(yī),再為公主診脈!”
他神色十分坦蕩,景元帝卻眸光微沉,看了他一會兒,不置可否,揮手命他退了下去。
夜色闌珊,后宮里星星點點的燈火亮了又滅,如鬼魅磷火,幽冷而飄忽。
景元帝守在曦華床前,看著太醫(yī)院醫(yī)正佟臻安重新為曦華請脈、施針,又親手喂曦華吃藥,直到東方泛起魚肚般的微白,曦華才退了熱,漸漸睡得安穩(wěn)了。
明亮的辰光穿過燈籠錦窗欞格,光影轉(zhuǎn)合之間,竹青色柳浪啼鶯葛帳像籠著一層薄薄的春霧,一層靜又一層涼,叫人的心也安寧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曦華緩緩睜開眼睛,盯著帳頂?shù)慕鹄俳z香囊看了半天,才失神地望望周遭,眸光十分迷茫懵懂。
景元帝看得心里發(fā)緊,忙上前輕輕喚她的乳名,曦華怔怔看著他,半晌,忽然撲在景元帝懷里,大哭起來“父皇,有血!有血!好怕!”
景元帝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半天,她才抽噎著、含混不清地說,看見一只碩大無比的烏鴉飛到坤煦宮的屋頂上,踩壞了四神紋瓦當(dāng),瓦當(dāng)?shù)粝聛恚业捷筝绯乩镆粚x鴦身上,雌鴛鴦當(dāng)場死掉了,雄鴛鴦跟烏鴉打起來,卻沒能打贏,也死掉了,流了好多血,那血染紅了坤煦宮的匾額,流淌到坤煦宮的院子里,滿目鮮紅一片……
曦華講得顛來倒去、亂七八糟,一會兒是烏鴉,一會兒是鴛鴦,景元帝只覺十分好笑“不過一場夢魘!你看,天亮了,日頭出來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曦華不依不饒地,硬要派人去看,景元帝無法,一邊敷衍著,命李豐親自去把大烏鴉抓來,一邊看著她喝了藥,似夢似醒間囈語幾句,又沉沉睡了過去。
仿佛不過片刻功夫,李豐便趕了回來,他腳步匆匆,神色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