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西沉,雨勢也漸漸變小,但總歸是不停的。
兩人都望著前方,西天金色的余暉灑在遠處無人的道路上,這些每天被成千上萬只腳踩過的石磚,在被雨淋濕以后像冰面一樣光潔。
“公子怎么也一個人,”梅十二問道,“應(yīng)當來接你的人呢?”
“在路上了吧。”馮嫣笑著回答,她望著腳邊淅淅瀝瀝的雨絲,“梅先生應(yīng)該很喜歡雨天?”
“嗯?!泵肥c頭,“很喜歡。下過雨什么都干凈一點。雨夜安靜,睡得也好?!?
梅十二側(cè)目,發(fā)現(xiàn)馮嫣正望著自己。
“……公子為什么這樣看我。”
馮嫣的目光并不閃避,她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人,低聲道,“我就是在想,像梅先生這樣的人,怎么會喜歡做養(yǎng)花栽樹的活呢。”
梅十二垂眸而笑,“這有什么奇怪的呢,無非是對花草的喜愛勝過了對翻種的厭惡。草木可愛起來,讓泥塵也變得可以忍受……大概就是這樣吧。”
馮嫣也沒有再問下去。
一時間,兩人中只剩下雨聲與風聲。
等到天色又轉(zhuǎn)暗一些的時候,遠處傳來達達的馬蹄,馮嫣循聲抬頭,望見不遠處有一輛熟悉的馬車正向著這邊駛來。
“接我的人來了。”馮嫣轉(zhuǎn)身將湯媼遞還給梅十二,“謝謝梅先生的湯媼。”
伸手交接的時候,馮嫣余光看見梅十二的腰間似乎別著一把灰白色的短笛——笛子尾部還墜著塊拇指大小的玉石,再往下是一捆小小的紅色流蘇。
只是,這笛子很短,幾乎只有正常竹笛的一半,上面的笛孔也只有三個,
梅十二接過了湯媼,他再次將手置于袖中,寬大的衣袖擋住了馮嫣的視線。
“不客氣,再會?!彼p聲道。
梅十二望著馮嫣,他的目光始終有些舍不得從眼前人的身上移開,但今天的時辰顯然已經(jīng)到了。
馮嫣向著梅十二點頭致意,而后徑直走進了眼前朦朦朧朧的細雨中。
不遠處去甚怔了一下,連忙把已經(jīng)慢下來的馬車又趕得快了些。
離馮嫣四五步的時候,魏行貞撐著傘跳下了車,飛快地將馮嫣遮在傘下。
“怎么才來呀……”馮嫣的聲音帶著一點嗔怪。
魏行貞單手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馮嫣的肩上,馮嫣立刻抓住了斗篷的邊沿,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被杜天師給拖住了?!蔽盒胸懙吐暯忉尩?,“阿嫣先上車……我們車上說?!?
他扶著馮嫣上了車,正要收傘時,忽然覺得方才余光掃過的地方有哪里不太對勁。
魏行貞敏銳地回過頭——正好對上梅十二的目光。
他認得這個年輕人,這是昨夜為李氏施針的那個大夫。
兩人相隔十幾步,梅十二笑著向著魏行貞稍稍躬身。
魏行貞的目光短暫地在梅十二身上停留,而后也向著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最后收起傘坐進了馬車的車廂。
最后的一點夕陽落下了,去甚揚起韁繩,馬車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著馮府駛?cè)ァ?
馬車里沒有燈,黑暗中,馮嫣靠坐在魏行貞的近旁,把自己整個人都抱縮在車內(nèi)的一角。
“這天氣怎么突然就這么冷了,”馮嫣嘆了一聲,“下午出來的時候,我還在想自己是不是穿得多了……”
“蓋著斗篷也還是冷嗎。”
“嗯?!瘪T嫣點了點頭。
“那你靠過來一些。”
昏暗的馬車里,馮嫣看不清魏行貞的表情,但聽他這樣說,便向著他的方向挪了寸許。
“再近一些?!?
馮嫣又挪了寸許,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