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得到了回答,匡廬仍因遠遠超乎預料的詫異而緘默不言。
他皺起眉頭,半晌才追問道,“那……她所領受的天命,與您的一樣嗎?”
瑕盈搖了搖頭,“至今為止,她應該還從未得到過任何來自天道的訊息。”
匡廬不解,“那您是怎么確定她就是——”
“我當然有我自己的辦法。”瑕盈低聲說道。
瑕盈沒有繼續解釋,匡廬也隨即意識到,這個問題到此為止了。
“原來……是這樣。”他嘆了一聲,“難怪先生會在這個人身上投下如此多的精力——那么,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嗯。”
“她……會對您帶來威脅嗎?”
瑕盈一時無言。
匡廬的這個問題,讓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這世上的威脅分有許多種,譬如無人知曉的詭計,橫掃一切的暴力,步步為營的陰謀……在他僅有的二十七年人生中,這些危險的事物始終是他最為忠誠的友鄰。
他熟悉它們,擺弄它們,信賴它們。
但如今他卻遇上了一件新鮮事——他驚訝地發現,當一個人擅自對另一個人、某件事物、某種經歷、乃至于某段回憶升起渴望,那么這個人也立刻面臨著被渴望之物束縛、控制的危險。
……而他暫時沒有處理這種渴望的經驗。
瑕盈只是依稀生出了一種感覺,有些威脅令人恐懼,有些威脅令人憎惡,但也有一些令人留戀,令人情不自禁。
令人想要接近,想要占有。
比如她留在銅湯媼上陌生卻并不令人討厭的氣息。
比如那只白皙的手拂過臉頰,留下令人顫栗的溫馨觸感。
正是這些此前從未有過的體驗,讓馮嫣的存在變得特別,變得意義重大。
如今,那只銅壺曾經鎖沾染的屬于馮嫣的氣息,早就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可是有些感覺卻一直揮之不去,好像一旦體驗過就要始終忍受它的噬咬和侵蝕。
“瑕先生?”匡廬又喊了他一聲,“您在聽嗎。”
“……在。”瑕盈答道。
“這個問題對您來說,很難回答嗎?”
瑕盈笑了一聲,“難,也不難。目前看來沒什么,不過即便以后確實帶來了威脅,也無妨……”
瑕盈停頓了片刻,認真答道,“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失控之前,直接殺掉她就好了。”
匡廬再次怔了怔。
聽見瑕盈如此篤定從容的回答,他忽然為自己先前對眼前人產生的擔憂和懷疑感到一絲輕微的羞愧——顯然這依然是他過去所熟悉的瑕盈。
被兒女私情沖昏頭腦,以至讓自己陷入險境這種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明白。”匡廬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匡廬正要起身離去,瑕盈突然又喊住了他,“這兩日你有夾谷衡的消息嗎?”
“有。”匡廬點頭,“虹和砂一直在盯梢著他。”
“替我給他送樣東西。”瑕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上次見面我忘記把這個交給他了。”
“這是……”
“是隔音用的耳瑱,如果不是我臨時忘事,杜嘲風應該活不到現在。”瑕盈笑道,“叫他下次再去搶名字的時候,把這個東西戴上。”
……
同一個夜晚,載著魏行貞與馮嫣從岱宗山下來的馬車駛入洛陽城中。
他們沒有再回馮家,而是再一次回到魏宅。
去甚他們早已等在了門口,一見馮嫣與魏行貞的馬車便雀躍起來——自從上次岱宗山一別,這是太太第一次和大人一起回來。
在兩人去山上探望杜天師的這兩日里,李氏已經派人將兩人的行李整理好,提前派人送來了魏行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