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了會兒話李氏走下躺椅,決定去床上歇息。
“阿予,”李氏喚了一聲,“你也去睡,別熬太晚,到時候看壞了眼睛。”
“嗯。”阿予仍然望著屋外,但絲毫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那邊母親已經要歇息了,馮易殊沒有了繼續留在這里的理由,他磨磨蹭蹭地回到客廳,想著是時候道別了,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打更聲。
都過子時了啊……
他嘆了口氣。
那是該走了。
他轉向阿予,正要道別,要說的話忽然卡在了喉中。
阿予仍像先前一樣安靜地坐在那里,那雙原本明亮而天真的眼睛此刻突然失去了所有光彩,變得暗淡深邃,像是兩個要將一切都吸入其間的幽暗之井,陌生而怪異。
馮易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除妖師的直覺瞬間被喚醒——但是,即便是在靈識的凝視下,眼前的阿予身上也依舊干干凈凈,沒有半點妖邪的氣息。
少頃,阿予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一切又恢復如初。
“阿予?”馮易殊皺緊了眉頭,“你——”
她仰起頭,面色如常地問道,“要占卜嗎?”
“什么……”
“今天,可以占卜。”阿予用她一貫軟糯而平靜的聲音答道,“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
岱宗山上,此刻已是一片皚皚白雪。
魏行貞與杜嘲風在高處等待著,一人望向洛陽方向,一人則眉頭緊鎖,看向孫幼微的行宮。
“魏大人想什么呢。”杜嘲風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晚上也太安靜了。”
魏行貞望著崇山峻嶺之中的微弱燈火,沒有回答。
按說,既然瑕盈也對天下一切屬靈、屬妖之物有著近乎碾壓的克制之力,那么他破除這道隔絕了內外的結界應該也是舉手之勞。
但阿嫣卻料定他不會這么做。
這毫無道理。
但是,同樣毫無道理的事情,今天早上已經發生過一次了——瑕盈確實毫不設防地跟著唐三學跟上了進山的隊伍。
這又是為什么?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幾人一同討論計劃的情形,顯然,現在敵人完全了解馮嫣的能力和弱點,但他們對瑕盈卻近乎一無所知,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雙方都將“信使”這張牌雪藏起來,那么余下的對決,勝負就變得沒有懸念。
“我有辦法把瑕盈一直拖在行貞的幻境里。”
馮嫣當時是這么說的。
當魏行貞質疑這么做太過危險的時候,馮嫣則搖了搖頭,說這并不危險。
“如果那天他確實來了,那我就有十成的把握,毫發無傷地完成這件事。”
——馮嫣說得如此篤定,卻又不透露任何細節,這讓魏行貞隱隱覺得,她可能是在打什么壞主意。
凄冷的夜風之中,忽然多出了幾縷異樣。
“什么時辰了?”魏行貞問道。
“剛過子時。”杜嘲風回答。
魏行貞轉過身,也向著洛陽方向投去一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