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兩個人的底色不一樣。馮遠道如此想著。
母親是與塵世完疏遠的,阿嫣不一樣,阿嫣活潑得多……她不愛見人或許是隨著她的長大而慢慢生發的性情,但在她身上,始終有一種不曾在母親身上見到的生機。
看著馮嫣一點一點長大,馮遠道覺得自己心里的某個缺口慢慢彌補。
如果說母親的早亡確實給他帶來過什么遺憾,大概就在這里了。
他有時候忍不住會想,倘若母親也能和他一起慢慢陪著阿嫣長大,那塊橫亙在她與塵世之間的冰山,或許也能消融一些吧?
只是世上沒有如果了。
火焰在所有人面前嗶嗶剝剝地燃燒,小七望著父親突然落寞起來的神色,不由得靠得離他更近了一些,“爹,你別傷心。”
“我不是傷心,”馮遠道說道,“我就是有點感慨,日子過得好快……一眨眼就二十年了。”
他看了一眼小七和六郎,“你們一下就這么大了。”
小七撐著臉,“為什么每年祖母忌日您都要上山焚香呢?”
“這是她臨終前唯一的心愿……反正也不麻煩。”馮遠道輕聲道,“我小時候啊,經常跑去你祖母的書房里玩,她反正就一直待在那里,整個屋子都是山鮫的味道——她最喜歡在屋子里點山鮫了。”
“祖母就只說了一個愿望嗎?”小七眨了眨眼睛,“是她親口對您說的?”
“嗯,是啊。”
“好奇怪的遺愿……”小七喃喃著道,“但我記得姑婆上次說,長陵是不準馮家的男人進的……爹是去哪兒燒?”
“不在長陵,焚香的地方就在咱們家的山居旁邊,那個位置也是你祖母親口定的。”馮遠道一邊說著,一邊將去了表皮的山鮫裝進身邊的瓷罐。
回想起母親臨終前躺臥在床榻上的模樣,馮遠道的眼中又稍稍有些溫熱。
“她走的時候特別安詳,臉上都帶著笑,”馮遠道輕聲說,“許多人都想來看她,但她誰也不見,就吩咐我不要忘了這件事……她說她沒有遺憾,不管怎么說,都算是善終了。”
小七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
“那姑婆為什么沒有走出來呢?”她小聲問道,“這也不關她的事嘛……”
“哎呀,老一輩的事你們就別管啦!”
小七笑了笑,“……是不是爹你自己也不太清楚?”
馮遠道撇撇嘴,“那我有眼睛,會看的嘛,你姑婆一輩子都沒有嫁人,就守著長陵……無非是在替你祖母繼續去擔她沒有擔完的擔子罷了——每個人有自己懷念的方式,你們不要去打擾。”
小七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上次去長陵的時候都沒有留心祖母的墓碑,”她輕輕舒了口氣,“下次再有機會,我專程替您去拜一拜——”
“什么替我,”馮遠道打斷了女兒的話,“你本來就該好好拜一拜。”
馮六郎在一旁道,“聽說祖母是她們那一輩里最出挑的修士,七妹不如去求她保佑你盡早開啟靈識。”
“哎對,”小七連忙點頭,“保不齊老人家就應了我呢,畢竟咱們自家人,是吧?”
馮遠道笑起來,“那可不一定,我勸你不要。”
小七表情稍稍凝住,“……為什么?”
“你祖母在我小時候就經常和我說,普普通通有福氣,”馮遠道看著小七,“說不定你本來過兩年能開靈識,結果老人家在天之靈看了看,決定也把這福氣給你——”
小七和六郎都大笑起來。
幾個人在雪地里坐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大家一道把所有的山鮫都處理了之后,便沿著小路慢慢往思永齋返程。
雪夜里的老少有說有笑,北風一夜未停,將后院里那點山鮫的余香迅速吹散,連同著炭火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