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滿頭大汗地趕來,一見殷時韞就跪了一地,說他們也不知道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是誰竟在沒有圣諭地情況下引燃了烽火臺,他們失察至此,罪該萬死。
殷時韞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是我。”
地上跪著的十幾人沒有聽懂。
“今晚引燃烽火臺的人,是我。”殷時韞低聲道,“退下吧。”
在所有俯地而跪者因為驚慌和不解而屏住的鼻息中,殷時韞不急不緩地往前走,將這些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這條石廊的盡頭,是一片地勢平緩的草地,少年時林安民每次帶他去山林中觀星,都會從這里經過。
他對司天臺的一草一木,遠比對家中庭院更加熟稔。
而和總是在自家宅院里飲酒作樂的太師殷洵相比,林安民顯然更像一個父親。
從十一歲被母親帶上岱宗山時起,他就和這里結下了不解之緣。
如今這一帶已經空置下來,平日里除了他已經沒有什么人會經過這里,腳下除了因為寒冷而結下的霜,還有一點淡淡的灰塵。
殷時韞在某一道木門前停下。
十五歲的時候,他曾經帶著十二歲的馮嫣來逛司天臺。
這件事他半出于害羞,半出于被拒絕的擔憂,沒有事前請示師父,而是牽著馮嫣一路從盡頭的草地跑進了這里。
平常時候,師父本應該已經去到另一頭的屋舍里休息了,可是那一天卻偏巧沒有。
慌亂中他將馮嫣藏在這道木門之后,與師父在走廊里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他后來疑心師父那天應該是發現了馮嫣的,只是沒有點破,畢竟那一日林安民的笑容顯得比從前更耐人尋味。
“吱呀——”
殷時韞又一次推開了門。
一陣灰塵從頭頂撲簌簌地灑落。
時過境遷,當然不會再有一個小姑娘紅著臉從門后探出頭來,一邊拍著心口,一邊問他,“我……我可以出來了嗎?”
自從林安民死后,這一帶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了。
殷時韞自己也不敢來。
他又重新合上了門,去向斜對角林安民的值房。
這里也和別處一樣,到處都落滿了灰,靠西的窗戶沒有關,地面上早就飄滿了秋天的落葉和從山林間吹來的泥塵。
殷時韞合上了窗,點燃了屋內的燭火,然后在林安民當年伏案工作的地方坐了下來。
“師父。”他在昏暗的燈火中喃喃,“你看到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