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宮中,馮嫣仍對著白無疾當年的手書靜坐。
書寫的布帛因為年代久遠而微微泛黃,但是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
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動如雷震,難知如陰
在六個短句的下方,有用金砂畫就的陣法,馮嫣隱隱覺得眼熟,卻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此時,孫幼微已經退去殿后的寢宮,馮榷和浮光也已離去,整個寂靜的大殿中沒有哪怕一個宮人留守。
燭火下,只有馮嫣一個人的影子在輕輕搖晃。
遠天的北風從倏然兇急,將太初宮一扇沒有關攏的木窗豁然吹開,馮嫣伸出手,按住了布帛的一角。
魏行貞悄無聲息地落在殿內的地面上,將窗戶重新合上。
馮嫣感覺到身后的動靜,她回過頭,見魏行貞站在自己身后不遠,正望著自己。
“有頭緒嗎?”魏行貞走到馮嫣身旁。
馮嫣搖頭。
上午剛剛看到這張布帛的時候,她著實激動了一會兒,以為里面會藏著某個能夠解答一切謎題的答案——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答案竟然還是一個謎題。
火屬、山屬、林屬、風屬,還有雷與陰屬,是修士的六種靈識類型,這個口訣,洛陽城的黃口小兒也能背出。
為什么白天師要留這樣的一副字呢……
“我想關鍵的地方可能是下面的陣法。”
馮嫣拿起布帛,遞到魏行貞的眼前。
魏行貞掃了一眼——他上午其實已經看過了,但金砂的留色持久性遠遠不及黑墨,這塊陣法很多地方已經殘缺,除了中間的中軸線和邊沿的一些符圖,中間許多地方顏色已經脫落。
仔細端詳,倒是也能隱約看出一些印記,但細節已經丟了許多。
要完整看出整個陣法,大概也只能靠腦補了吧。
“看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馮嫣低聲道。
魏行貞仰頭活動了一下脖子——他也覺得這個陣法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見過,有種淡淡的熟悉感。
“再就是,老天師為什么要將這個陣法和這些文字寫在一起。”馮嫣說道,“我一開始也在猜是不是發動這個陣法需要六種不同靈識的修士,結果陛下說當年陣法還算清晰的時候她就已經試過了,沒有反應。”
“這么重要的東西,她竟然也不謄錄一份。”
馮嫣一怔,“……是呢,我怎么沒想到——”
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浮光叩了叩門,“公子?”
“請進。”馮嫣輕聲道。
浮光推門而入,見魏行貞就站在馮嫣的身旁,一時詫異,“呀,魏大人出來了。”
馮嫣笑了一聲,今早的那番堅持無非也是一次言語上的交鋒,除了這一點,原本也沒有什么非要魏行貞藏身暗處的理由——此時的洛陽城中,除了馮嫣,又有誰真的奈何得了這只來自域外的妖狐?
“浮光姑姑這是來……”
“我來給公子送一些吃的,順便有個消息給您。”
“那正巧,”馮嫣重新望回布帛,“想問浮光姑姑,這張布帛上的陣法,可有更清晰一些的抄本嗎?”
浮光提著食盒上前,她跪坐在馮嫣的身旁,一邊開盒子一邊道,“倒是備下過,只不過前不久拿出來看的時候,發現那些抄本里也和這布帛上的情形一樣,”
“一樣什么?”
“文字還在,陣法淡去了,”浮光輕聲道,“您看的這塊布帛,可能因為是原本的關系,所以褪色的情況反而還好些,至少上面還有一些印子,陛下當年留的抄本,基本都只剩上頭這六句話了。”
窗外突然一道驚雷。
比起傍晚時分的沉悶聲響,此刻的雷聲像是在所有人的頭頂炸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