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淺淺一過,便又到了暑氣灼人的八月,北洋水軍雖然有了規模,卻又逢慈禧大肆熱鬧著籌備還有許久才至的萬壽慶典,載湉一時在前朝被弄得焦頭爛額,外部局勢愈加緊張,可老的八旗綠營無法改造,新的勇營湘軍、淮軍,一個早已半殘,一個又是暮氣沉沉,正在重蹈綠營覆轍,說要整頓,也只空有一個計劃而已,具體的行動一拖再拖,八字都沒一撇。所謂練軍,不過就是一個影子罷了。
在這樣一個處處需要用錢的關鍵時候,還要為慈禧舉辦一場空前絕后的六旬萬壽慶典,載湉本就不悅,卻誰都更沒想到的是整整一百萬兩還不夠慈禧塞個牙縫。聽載湉說起,大清每年財政收入不過也就五千兩上下,每項開支也都是固定的,為了之前那些費錢的洋務運動,國庫已經將近空虛,就那撥出的一百萬兩,幾乎是在寅吃卯糧了。
可饒是這樣,慈禧依舊并不滿意,戶部見狀只得又撥三百萬兩,不用想我也知道這里頭必然包含著偷偷被挪用的北洋軍費,后頭各級官員報效養廉銀又是共約一百余萬兩,官商額外也報效了將近兩百萬兩,各省不分大小貧富皆要求上報三萬兩,十八行省總共就是五十四萬兩,一一算下來少說也得有七百萬兩。
其實,也只是過個六十歲生日而已,居然就要花費七百萬兩。由此可見,慈禧有多舍得為自己花錢,日子過得有多奢侈。
沒過幾日,慈禧更是動用了戶部撥下的一百萬兩著人修復了清漪園,并改名為“頤和園”。
載湉每日在養心殿見戶部上報的一張又一張統計奏表,氣得眼圈都是悶紅的。大約這日已然忍無可忍,才憤然拿起手邊的瓷盞就朝墻上砸去。
我本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書,耳邊忽聽得一聲脆響,抬眸一看載湉面色極怒,眼睛里像是蘊藏著火似的,我便起身走過去道“皇上,既然勢在必行,就不要再跟這手邊不會說話的茶盞過不去了。”
載湉食指重重地在奏表上扣兩下,緊蹙著眉頭說“一個六旬萬壽慶典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百兩銀子還不夠,大清體制從上至下生生又平添了將近六百萬兩!”過了一會兒,他看著我,極力壓抑著胸中的怒氣,哂笑道“六百萬兩!竟能撥捐出六百萬兩!若不是老佛爺此次慶典,朕怎么也不可能料到!日前朕以局勢緊張,恐要一戰為由提出想要給北洋水軍添充軍費一言時,這些人又是怎樣的另一副嘴臉,在朝上是如何的對朕言之鑿鑿,如何的委屈諫言說各處各地不堪重負,實在拿不出錢來,下朝又是多少奏折上疏勸朕打消念頭,”說著,他冷哼一聲,“此刻想來真是極為惡心!”
我一面撿起地上破碎卻鋒利的盞片,一面含笑勸慰道“皇上,向來都是夜晚天色越黑,星星越亮,”過去片刻,我余光瞄一眼載湉,又好聲問道,“皇上可聽說過掩耳盜鈴的故事?”
載湉走過來,一把拽起我,“別撿了,小心傷著你,等會兒叫范長祿過來收拾就罷了。”
我輕輕一笑,“皇上若是以后不想傷著奴才,就千萬別再摔這些個瓷脆物什了,”見他微微垂眸,又一點頭,我才漸漸安心,他怕碎片傷著我,我當然也怕傷著他啊,只須臾后,我目光看著他繼續道,“皇上還沒回答奴才呢!”
載湉深吸一口氣,緩緩抬眸,隨即一掙眉,“自然是聽過的。”
我轉身將手中的碎盞片小心的放置小桌上,回頭溫和笑說“既如此,皇上又何以不能?”又道“他們不過是一群掩耳盜鈴之徒爾!”
載湉不免嘆氣搖頭,“他們是掩耳盜鈴之徒不錯,但卻也誤了大清!”
我用目光勾住載湉的目光,稍稍歪著腦袋對他道“既是掩耳盜鈴之徒,食之無味,那便棄之,也不算可惜。”
八月中旬,有外使入宮朝見,載湉自是在紫光閣擺了幾桌酒席接待,閣高數丈中作團頂小殿,用黃瓦,左右各四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