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中軍從那處出發,繼續朝襄樊推進。
自中軍從郢都出兵的消息傳出后,部分戎族因為援軍很快撤兵,但麇國與百濮的部分部落卻比想象中抵抗得更為頑強。
營內士兵來稟,單膝跪道“報,均、鄖?兩縣已收復。”
熊呂放下兵簡,望了一眼行軍圖,回答道“好,傳令下去,繼續開倉放糧,犒賞眾軍。”
斗椒和成子貝的左右兩軍雖帶來了捷報,卻仍未釋除熊呂的顧慮。
營帳內,空氣仍舊緊張,熊呂問蒍賈意見“現在的狀況,您怎么看。”
“麇國與百濮在我們推進的期間已匯為一路,并一直據守于句澨寨下的防線,此地易守難攻,加上背后還有庸軍的騎兵協助,對楚軍極其不利。”
“沒錯,我們中軍進攻了四次,可是只要庸國的騎兵一出,定必敗而回。如果說這是庸國騎兵的實力,那他們的主力軍隊該有多強?”每次熊呂思慮至此,總是不免眉心緊皺“還有件事情本王一直覺得很奇怪。”
蒍賈知道熊呂熟讀兵法,卻沒有任何行軍的實際經驗,但這一路上的軍隊指揮與決斷,他都不像是新手,反而許多時候提出的疑慮都能直中問題核心。他口中那套軍事分析邏輯倒有時候讓他想起一個人,是蘇從的兒子蘇遇。
所以蒍賈總會想聽聽熊呂的想法“大王請講。”
熊呂正襟危坐道“麇國與剩余的濮族幾次佯攻,似乎是想要打拖延的戰術,可是他們的國力應該沒有足夠的軍資。而且他們的水路物資轉運路線已經被我們截斷了,為何至今仍未退兵?”
蒍賈明顯知道熊呂抓住了重點,他的問題其實換個角度來想,已經快要接近核心答案。
“請大王看這里。”蒍賈的指腹落在布防圖防渚的位置上“防渚介乎麇國與庸國之間,從防渚往北越過大巴山脈,這條陸路雖然曲折,但還是可以抵達句澨寨。”蒍賈有意在旁側突破口,既給了提示也同時給予了熊呂自行思考的空間。
熊呂靈光一閃,想通了“對啊!利用這里作為據點的話,庸國就可以將軍資轉運到前線,看來庸人這次不只在借助麇國與百濮的兵力。”
蒍賈則直接道出結論“確實,只要保證物資充裕,就可以發揮出以句澨寨為中心的這道防線的最大功用,但同樣的一旦此寨被攻破,麇庸共筑的防線就會瞬間崩潰。現在只要有人能潛入防渚,破壞這個物資轉運站,那麇國與百濮必定會退兵,同時也可一舉挫去庸國騎兵的銳氣。”
熊呂握拳,低著側臉,萬分愁緒“可是這項任務艱巨,我們手邊也沒有適合的人選,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兩人躊躇之際,大帳赫然被掀開,涼風倏忽從帳隙魚貫而入。
一名男子身著玄衣,越過通報直接入了主營帳。他腰上系著的一枚王家玉佩隨著身姿,搖搖晃動最后靜貼衣衫。少年抬眸,眼神熠熠,容貌神色和熊呂竟有幾分相似。
只見他抱拳作揖,清脆的聲音道“臣弟,見過王兄。”
熊呂眼神一怔,被來者驚到了,但隨即又嘴角微微一撇,發現眼前這張臉已褪去了兩年的稚氣,不禁道“嬰齊,你怎么來了?”
蒍賈回過神,即刻整理衣袖起身行禮“臣,拜見公子重。”
嬰齊擺擺手,沒有特意去看蒍賈,又對熊呂道“我聽說王兄決定出兵伐庸,便來湊個熱鬧。怎么?難道王兄不歡迎臣弟嗎?”
此人是熊嬰齊,熊呂的親生弟弟。兩年前,因一場王室政變離開了朝堂,那時候很多人認為是若敖一族為了穩固楚君的地位,才驅逐他遠離朝堂的。如今嬰齊突然回來,倒使人感到意外,包括蒍賈在內。
春秋亂世,王家廝殺、政權更迭幾乎已成常態。然而此刻兄弟見面,熊呂眼帶笑意,這箇中的恩怨明細,在外人看來瞬間變得像霧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