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閉嘴!”梅長青厲聲喝止,顫聲道,“別驚擾了師娘。”
晚娘不知何時已經悠悠轉醒,探著身子想要起來,身子酸軟、支撐不住又倒了回去,此刻,這個一生無出、剛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心神已經垮了。
梅長青急忙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晚娘歪著頭,雙目無神的盯著安寧,氣息無力道,“你師父……你師父他臨走前,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安寧連忙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一路跪爬至床邊,顫顫巍巍的將它遞到晚娘手里,哭道,“師父說……說他對……對不起您了。”
見他雙手粗糙凍腫,滿手都是裂開的口子,晚娘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她心疼的撫摸著安寧的手背,泣聲道,“可憐的孩子,苦了你了!”
安寧一時悲從心來,縮回手,不待眾人有所反應,發瘋般抽向自己的臉頰,兩下就將自己扇的口齒鮮血,卻依舊沒有停手的打算。
李慶之離他最近,一把將他胳膊扯住,驚呼道,“小六子,你瘋了?為何要這么糟踐自己?”
“嗚嗚……”安寧臉頰紅腫,嘴里噙著血淚,自責道,“都怪我,怪我膽小、沒本事,救不下師父、師兄們……嗚嗚……都怪我,都怪我該死的是我,該死的是我啊!……嗚嗚……”
晚娘掙扎要坐起,梅長青抵著她直起身子,她著伸手探到床邊,捧著安寧的臉,心疼的撫摸著,一手抹去他嘴角的血漬,淚流滿面道,“好孩子,怪不得你,怪不得你……這是他們自己選的路,自己選的路……嗚嗚……”
晚娘哭,安寧嚎,引的一屋子人跟著慟哭。
良久,晚娘哭累了,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眾人嚇的手足無措,正趕上梁沁帶著郎中匆匆跑了進來,眾人急忙讓開位置,讓郎中坐在床頭給她診斷。
老郎中捏著晚娘的手腕閉目號脈,眾人緊張的盯著他不敢驚擾,良久,才見他緩緩睜開眼睛,梅長青急忙問道,“先生,我師娘她沒事兒吧?”
老郎中點頭道,“問題不大,不過是一時氣急攻心,有些心脈不穩罷了,一會兒老夫給她開個安神的方子,喝上幾副就沒什么大礙了,不過要切記,這幾天不要再過于刺激她了。”
梁沁送郎中出去、順便跟著去取藥了,李慶之見晚娘沒什么大礙,便安排眾人準備治喪,留下梅長青主仆三人照顧晚娘。
“小乙,你駕車去趟劉府,跟老師說明下情況,告訴他老人家,說我這幾天就不過去了。”
燕小乙應了聲,匆匆去了。
小丫頭跪伏在床邊默然垂淚,身子一抖一抖的,看的人心疼。
梅長青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柔聲道,“謹兒,你去端盆熱水來,幫師娘擦擦手、臉上的血污。”
“嗯!”
小丫頭嗚咽著應了聲,端著銅盆跑去打水。
梅長青拿起床頭的油紙包,手抖了半天,才將它打開,里面包著兩封信,一封署名自己,一封署名李慶之。
正當他準備拆開那封寫給自己的信時,身旁傳來晚娘幽幽的聲音,“這個狠心的老混蛋,臨了了,連個念想都不肯留給我嗎?”
如同梅闌想的那般,他存的什么心思,晚娘看的透徹,畢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夫妻了,情啊、愛啊什么的早就過了,說是家人、知己,反倒更貼切些。
人若是失去一個愛人,或許難過個幾年也就淡了,但倘若失去一個家人,大抵是會傷心一輩子的。
梅闌清楚晚娘什么性子,所以干脆沒給她留信,省的她整日睹物思人、以淚洗面,雖說唱了一輩子戲、靠著嘴巴生活,但他就是嘴拙,一輩子,他只做了兩件讓晚娘傷心的事兒,卻兩次都只留下句對不起。
人亡在汴州,燒的只剩一堆分不清身份的骨頭渣子,之后又被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