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正自撫琴,白如青蔥般的纖長手指在瑤琴上起伏有致,上下自得。那手底下清亮婉轉的樂聲也如溪水一般流淌了出來。
方子安不敢打攪,遂立于門口靜靜傾聽。但聞那琴聲淙淙,從悠揚清冽之中慢慢轉變,幾聲低沉之音后,曲調大變,由清亮轉而低徊。方子安蹙眉之際,卻聽那女子展喉而歌起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女子的嗓音宛如天籟一般,起初婉轉低徊,后拔高于天際,宛如云端鶴鳴,凌霄仙音。那曲調于激昂之處輾轉游刃,九折百回,酣暢淋漓。
方子安聽得雙拳緊握,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動不得半分,完全被這嗓音和曲調所震撼。以他經歷之豐,閱歷之廣,見識過多少光怪陸離之事,聽過多少樂器和天籟之音,此刻卻深深為眼前這一人一琴所折服震撼。與之相比,自己聽過的其他歌曲音樂,幾如草芥,不值一提。
女子素手劃撥,琴音宛然,素手輕按,戛然而止。然后那女子輕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似乎伸手拭了拭眼角。
“方公子,奴家為你這首詞配的琴曲可還使得么?沒有辱沒方公子的絕世好詞吧。”女子輕聲說道。
方子安整個人依舊處于呆滯狀態,恍若未聞。
“方公子?方公子?你怎么了?”女子呼喚道。
方子安身子一震,猛然醒來,忙進了門口拱手道“在下失禮了。秦姑娘神乎其技,在下深深為之折服,適才都不知身在何處了。如此天籟之音,高超之技,人間難尋。真可謂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用世間所有的溢美之詞來形容,亦不為過。”
那女子正是秦惜卿,聽到方子安這一番夸贊,秦惜卿忍不住掩口葫蘆。這一笑不打緊,更是麗色生輝,艷麗無雙。方子安并非頭一次見秦惜卿的真容,那日在自己宅中便近距離的見到了秦惜卿,雖然表面上并沒有表現的太過,但心里卻贊嘆不已。但那日煙雨蒙蒙,天色晦暗。秦惜卿又因為是下雨天穿著防雨的披風,所以并未展現出十足風采。但今日天氣晴朗,室內光線充足,秦惜卿一席素雅褙子長裙,頭上云鬢輕挽,窗外的陽光映照之下,愈發顯得紅唇皓齒明眸如星,美的簡直不可逼視。
方子安雖非好漁色之人,但見到這樣的女子,心中也不禁驚呼人間尤物。偏偏這女子雖是風塵中人,形貌做派卻無半點媚俗之感,身上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凜然,這更是讓人覺得甚是奇特。
“方公子夸贊人倒是不吝言辭,惜卿可擔當不起。若公子覺得這曲詞還能入耳,沒有辱沒公子的詞作的話,惜卿便心滿意足了。”秦惜卿微笑道。
方子安笑道“辱沒?拙作經姑娘這么譜曲一唱,簡直是增輝添彩才是。這首曲詞一定會傳遍天下。”
“那便好,既得公子首肯,惜卿便不枉耗費了心力的辛勞了。不瞞公子說,那日得了公子此詞之后,我這三天時間都在賞鑒品評,希望能譜一曲配的上這首好詞。現在好了,曲兒終于譜好了,我也安心了。”秦惜卿點頭笑道。
方子安暗暗贊嘆,這秦惜卿原來這幾日一直都在忙于給這首詞譜曲。她這音律上的造詣倒是很高,也很敬業。作為萬春園的頭牌,名滿天下的第一號歌姬,業務上果然是有一手的,態度上也是一流的。這便是古代和現代歡場的區別。古代花界女子要想成為紅牌可不僅是靠著色相,需得還有超群的技藝,這便是所謂的色藝雙絕。后世只賣皮囊色相,顯然落于下下之乘了。
“恭喜秦姑娘了。”方子安道。
秦惜卿點點頭,忽然臉上泛起譏誚之意看著方子安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