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舍寬七尺,深一丈五,最高處一丈二,最矮處不到六尺。這就是一個比茅房大不了多少的地方。黑暗的空氣之中散發著霉味和尿騷.味,墻壁上大片的霉菌斑駁,靠近后側有些漏水,墻壁的縫隙里居然還長著幾根潦草的青草。
方子安借著手中燭火的光亮將號舍角角落落看了一遍,輕輕嘆了口氣。這號舍的情形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條件還要惡劣,讓方子安始料不及。
不過,環境的惡劣對方子安來說并不是什么大難題,想當年訓練潛伏任務的時候,方子安曾獨自一人在荒山之中狹窄的墓穴之中跟一堆枯骨在一起呆了兩天兩夜。
眼下不是特種訓練,倒也可以稍加整理一番。別的不說,空氣中蕩漾的尿騷.味和霉變味是必須要清除的,否則會讓人很難忍受。
辦法很簡單,尿騷.味的來源是后墻角落供便溺的尿桶。方子安找了幾張毛邊紙燒著了,往尿桶里一丟。隨著火焰的熄滅,空氣中便充滿了紙張焦糊的煙氣味。雖不知什么原理,但卻很管用。接著再取出兩小片饅頭在燭火上烤燒,另一種帶著焦香味道的糊味便很快充斥小小的空間,頓時口鼻之間感覺舒坦的多了。
墻角靠著幾塊木板,墻壁上預留著搭設木板的木樁頭,方子安很快便將床鋪搭好,鋪上鋪蓋。此刻他不想抹黑整理東西,也沒什么胃口,只喝了幾口涼水,嚼了幾片干果脯之后便上床睡覺。聽著外邊夜風吹著樹葉發出的嘩啦啦的聲音,不久后便酣然睡去。
清晨,方子安在一片嘈雜之聲中醒來,爬起身來,透過木欄門之間的縫隙處,看到外邊奔跑的人影正在廊下穿行。那些人都是一些副武裝的官兵。方子安意識到大考很快就要開始,而自己還什么都沒準備呢。于是乎忙起身下床,找到了拼接書案的木板開始忙活。好在這些木板都是按照一定的順序在兩側墻壁上生根,然后可以快速裝配起來的,很快一張簡陋的兩層書案便橫在了門口的位置上。
方子安松了口氣,弄了些清水洗漱,之后一邊嚼著干糧一邊開始將筆墨紙硯這些東西擺在桌案上,滴了幾滴清水開始磨墨。墨漸濃時,便聽得外邊傳來大聲的宣講之聲。
“諸生員聽著,大宋紹興二十一年臨安府解試即將開考,本次臨安府解試主考乃禮部侍郎魏師遜魏大人,副主考幾位分別為臨安府學政曾西園曾大人,翰林院學士孟維中,趙少康二位夫子。特此告知諸位知曉。”
方子安對這些名字一個不熟,倒也并不在意誰當主考,誰當副考。只瞇著眼睛靜坐,養著精神。
接下來,外邊的那人繼續說了一些考場之中的注意事項,列舉了種種禁止的行為和作弊的手段以及相對應的處罰。方子安這才知道,原來南宋一朝對于作弊的懲罰竟然如此之嚴厲。作弊一旦被查出,驅逐出考場,終生禁止參加科舉考試,甚至連家族之中的人也被禁止參加科舉。這其實已經是很嚴厲的處罰,幾乎斷了作弊之人和其家族的上升通道。但這還不是最重的。視作弊情節輕重而論,坐牢,流放,發配,充軍,甚至砍腦袋。這些都是對作弊和破壞科舉行為的懲罰的選項。
震驚之余,方子安也有些明白朝廷這么做的道理。畢竟這是朝廷最主要的取士方式,是需要選拔人才治理國家的,需要的自然是真才實學之人。這干系的不僅是公平公正的科舉本身,而是干系江山社稷的治理和穩定,關乎社稷存亡的大事,是一個極為嚴肅的問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嚴肅科舉制度,嚴厲懲罰破壞的行為也在情理之中了。
大宋紹興二十一年八月初九上午巳時正,伴隨著貢院廣場上的三聲轟鳴的鐘聲響起,秋闈大考終于正式拉開了帷幕。
三天時間是漫長緊張難熬卻又是極為短暫的,轉眼到了八月十一最后一天的策論試。這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場。自從王安石變法以來,科舉取士的標準已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