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南岸,濠州邊城。
春天的到來改變了邊界之地被雙方兵馬來回踐踏涂炭的蒼涼景象,到處綠樹婆娑新草滿地。然而,春天的溫暖改變不了殘酷的現實。
自去年冬天以來,大宋淮西軍兵馬和金國邊界神威軍兵馬摩擦不斷。大年初一那天,金兵為了報復小站兵馬被殺之事突入宋境,他們也有秘密的渡河地點,摸過了淮河在濠州境內大肆劫掠。原本正攢了些銀子和物資過年的濠州百姓遭了殃,金兵搶了不少財物,殺了數十名回鄉團圓的百姓。
大年初二,淮西軍統制李顯忠得知此事便親自帶著三百人過了河進行反報復。李顯忠的人馬襲擊了位于虹縣境內的五河小鎮,將鎮上駐守的一百八十名金兵和三十多名女真百姓殺了個精光,一把火將五和鎮金兵兵營燒成了白地。
由此,雙方的襲擾和報復不斷,幾乎每隔三五日便是一場廝殺,一直持續了數月尚未停息。雖然只是小的襲擾和遭遇戰,但戰斗的殘酷一點也不亞于大戰事。一樣的血肉橫飛斷腸破肚,一樣的狼牙棒砸腦門快刀子捅心臟。雙方收割戰利品的方式也幾乎相同。金人喜歡割腦袋請功,大宋淮西軍也割腦袋請功。往往一戰之后,敗的一方留下的都是無頭的尸首,勝利的一方的馬背上叮呤咣啷的掛著一串發髻結在一起的血糊糊的腦袋。有些死去的士兵尚未瞑目,于是便在碰撞中相互對視。有的還張著嘴巴,于是便在顛簸之中偶爾親下嘴。就算生前是一個小隊的戰友,卻也沒有死后這么親密過。
此時此刻,濠州街道上,一百多騎飛馳而過,馬上的士兵大聲的吆喝著,揮舞著手中的馬鞭。馬鞍上掛著的金兵首級還滴著血,沿著長街滴了一路。百姓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副場面,紛紛站在路旁鼓掌。
“哈哈哈,看來又是一場勝仗啊,又割了不少金人的狗頭回來。真是大快人心啊。”
“是啊,最近老打勝仗。金兵來一次便死一次,算算這七八次戰斗,咱們的兵馬都殺了他們好幾百了吧。淮西軍衙前的旗桿上都掛滿了,像是秋天結下的葡萄,一串串的。哈哈哈。”
“那是當然,李顯忠將軍親自帶隊,淮西軍本來底子就不弱,當初岳家軍的底子,跟金狗打仗那還不手到擒來?以前那個張統制膽小如鼠,不敢跟金人作戰。金人過河了,便知道讓百姓回避躲藏,真是窩囊的很。李顯忠將軍當了淮西軍統制之后,一切都變了。”
“這就要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金人這么不耐揍,過段時間怕便不敢過河了吧。教我看,趁機會干過去,打他一大仗。收復失地。”
“你想得倒是不錯,可惜朝廷不敢。淮西軍跟金人這么打,都是冒著風險的。搞不好朝廷便要降罪。你忘了當初岳元帥打到汴梁城南朱仙鎮,金兵望風而逃,朝廷卻下令退兵的事么?想想真是恨得牙癢癢啊。也不知那些坐朝廷的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老哥,你可莫說這些了,你這一說,我氣喘的毛病被你勾起來了。一會我會氣死。”
“得了,您和保重,我不說了便是。”
在百姓們熱烈的議論之中,騎兵們飛馳而過,直奔軍衙廣場。到了廣場上,領頭的將軍翻身下馬,吩咐眾人將首級掛在旗桿上,自己大步流星的進了大開的軍衙大堂。堂上大案之后,李顯忠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案后喝茶,見那將軍走進來,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坐直了身子。
“馬勝將軍,回來了啊。今日如何?勝了還是敗了?”李顯忠大聲問道。
那名叫馬勝的將軍大步走到軍案前,伸手端起李顯忠的茶盅咕咚咚仰脖子將一盅茶全部喝光,抹著胡子上的茶沫子笑道:“瞧您問的,敗了我還能回來么?今日宰了四十三條金狗,兄弟們正在掛首級示眾。嘿嘿,真是過癮。我一個人殺了五個。這回我人頭數夠了吧,總可以生偏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