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坐在主樓背后的空地陰影里織小鞋子,翠綠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遮蓋了堅硬的崖壁,清爽明朗,菊花園里的菊花都開了,只是今年開的不夠精神,被灼人的日頭曬得蔫巴巴得。
田大娘穿過崖壁下的羊腸小道而來,二太太聽見聲音抬眼看去,停下了手里的活。
“田大娘,來找我有事?坐吧。”
田大娘微躬了躬身子打了招呼,在一個小杌子上坐下,糾結(jié)了一會道,“二太太,今年天干,我們地里的糧好多都被曬死了,今年收成怕是……”
“哎,這事我知道,苦了大家了。”
田大娘緊盯著二太太,試探的道,“二太太對手下的佃戶一直都是寬厚仁慈,大家有個災啊難的您都會出手相助,您的恩情大家都銘感五內(nèi),一輩子也忘不了。您收的租金是這十里八鄉(xiāng)最合算的,也從不苛難大家,沒有比您更好的東家。能租您家的地,是我們積了三輩子的福氣。”
田大娘馬屁都要拍上天了,二太太笑而不答,沉吟一下道,“種地的人都是靠天吃飯,老天不賞臉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知道今年大家有難處,但契約精神不可不遵守,信譽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你和大家說,若是誰家缺什么少什么,直接來找我,我能幫的一定幫。正事、人情還是要劃分清楚才好。”
田大娘腆笑著點頭,“二太太說的是,親兄弟還明算賬,一碼歸一碼。您為人慈悲處事清明大家都是知道的,有您幫襯著,再難的日子也不會那么難。”
田大娘的背影消失在羊腸小道的盡頭,二太太把胡爺喊來,讓他準備十塊大洋,和一些布匹、糕點等禮品,晚上何令行回來,便讓他明天帶著東西去趟老宅。
“大哥又娶姨娘了?”
何令行嘖嘖的驚嘆兩聲,見怪不怪的繼續(xù)吃著飯。
王貞知聽見‘娶姨娘’三個字神經(jīng)緊繃了一下,安靜的認真聽著,筷子都停了。
“你明兒送了禮就早點走,聽說請的都是堂口的炮哥,少和那些人打交道。”
“那姨娘是堂口的人給大哥介紹的?”
二太太也不清楚,這些花花事她才懶得打聽。
“大伯母不是最討厭姨娘嘛,怎么容許大哥一個接一個往家里領?”
二太太嘆了一聲,“生了長念后,令冀媳婦的肚子再沒有動靜,人丁太單薄,大嫂急著再多些孫子。”
何令行撇嘴不知可否,“子孫緣分天定,該有的自己就會找上門,命里沒有娶再多姨娘都沒用。”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王貞知心里咯噔一下,壓下眼里的情緒,垂頭安靜的吃飯。
第二天何令行回來的倒是快,只是臉色不好,陰沉沉地,莊園里的丫頭遇到了都不敢和他打招呼。
何令行腳步急促,一個沒注意就在拐彎處和二太太撞在了一起,二太太一個趔趄連著后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坐在地上。
“娘,您沒事吧——”
何令行急忙扶住她,將她扶到邊上的石階上坐下。
“猴急什么,一點都不穩(wěn)重。”
二太太訓了他幾句,捂著被撞的肩膀暗暗嘶疼,“什么事,這么個臉色。”
何令行擰起眉憤憤的道,“大哥讓我們準備一下過戶手續(xù),過兩天就把買地的錢給我們。還說把四叔當年的生意分他們一半,還指明了最好的幾口鹽井,一點都不客氣,像是我們欠他似地!”
二太太聞言臉色也肅然起來,當年何季貞把田地、生意全部賣給他們,她本好意分大爺家一些,但他家沒錢,只要了一部分田地,錢還是賒欠著的。現(xiàn)在又要來分生意,沒見過比他們臉皮更厚的。
“他們想要就要,哪兒有那么好的事。你先別理會,等他們親自上門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