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十四年時,萬歷帝因病連日免朝,且未親祭太廟,禮部主事盧洪春當即上疏諫言,言辭激烈,又質疑萬歷帝是因為試馬傷額,故而引疾自諱。
萬歷帝聞之大怒,立刻下令將盧洪春廷杖六十,革職為民,永不敘用。
思及前事,朱翊鈞不禁便開口道,
“廟享崇重,朕自應親行?!?
申時行諾諾應下,又出言問候皇帝的身體,
“上月皇上又以文書官李浚傳免經筵,臣恭問起居,始知圣體連日動火,時作眩暈,臣等不勝瞻戀。”
“仰惟皇上春秋鼎盛,正精神充溢之時,臣等以為,皇上惟在清心寡欲,養氣寧神,自然邪癥不侵,真元益固,若夫藥餌之進,過多或至于傷脾,輕試或難于對癥?!?
“伏望皇上順乘時令,慎節起居,倍加慎重,專以靜攝為主,于凡食息動作之間,常存保護珍調之意,似迓純嘏,以慰群情,臣等不勝祈望之至?!?
朱翊鈞聽出申時行話里話外是在勸諫自己遠離聲色,不禁心中苦笑。
根據萬歷帝的身體狀況來看,說萬歷帝朝政憊懶是因為沉湎酒色還真是冤枉他了。
“朕不過是偶有微疾,蓋因肝肺動火,服涼藥過多,下注于足,故而朝講暫免?!?
朱翊鈞將三位輔臣叫起,
“有勞先生掛念,爾今見貼膏藥,火邪已降,今日方可議政矣。”
例行的君臣問候完畢,三位輔臣站了起來。
朱翊鈞松了口氣,他抬起眼來,為著將目光終于能平視前方而感到輕松,
“朕見近日以來,各處奏報災傷,小民不得安生,心甚憂憫?!?
申時行見皇帝問起正事,趕忙回道,
“確是近來南北異常,水旱特災報日聞,小民流離困窮,殊可矜憫,譬如陜西亢旱,江南大水,江北又有蝗蟲,河南一帶又被黃河衝決,委實災傷重大?!?
朱翊鈞被唬了一跳,他原還以為只有渭北一帶饑荒嚴重,沒想到萬歷十五年有那么多地方受災,
“事關民生,還請卿等深思詳議來行?!?
朱翊鈞試探了一句,又唯恐其中有甚么曲折,先一步表明態度道,
“朕聽聞陜西頻年饑荒,至以石為糧,朕甚憫念,《書》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寧’,若民生不寧,國計何賴?”
朱翊鈞這一發話,申時行立即心領神會,
“皇上仁心憫下,臣等一得之愚,竊謂今日救荒之政,只有兩件,一是蠲免,一是賑濟?!?
“今海內困于加派,其窮不減于食石之民也,臣等以為,皇上宜寬賦節用,效仿祖宗定賦定用,以寬民財力之政,罷額外征派及諸不急務,損上益下,以培蒼生大命。”
朱翊鈞想了一想,覺得申時行的話似乎沒甚么問題,于是應允道,
“自該如此,還請先生擬旨,今時受災地方,著令有司發帑遣官,多方賑救,先年不時徵取,一切停罷,務求理財裕民,為朝廷分憂,毋事空言。”
申時行趁勢開口道,
“前月發下文書,內有工科題請停減增織一本,先該內庫題派急缺段疋,臣等未查數目多寡,已遵諭票擬發行,今將該科本及復看詳,始知派數甚多,為費甚鉅,科臣所言,關系國計民生甚切?!?
“臣等忝備弼臣,亦同有為國為民之責者,若知其言之可從,而不為皇上明之,是不忠也,故敢不避煩瀆,冒昧進言?!?
朱翊鈞一怔,心道,這萬歷皇帝怎地如此不體恤小民?
他看了申時行一眼,不置可否地道,
“如今三宮及各項賞賜、外夷求討,俱不足用,這織造雖多,原著陸續織進,不必一時進完。”
申時行回道,
“臣等查得,累朝定制,歲造段疋不過三萬余疋,上用賞賜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