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圣人在世之時,民間五家為鄰,二十五家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
“原思為宰,則有常祿,常祿不當辭,故而圣人又教以分諸鄰里之貧者,此乃圣人用財之道,又乃鄰里鄉黨相周之義。”
“圣人義舉莫過于此,朕又怎會因此而責怪你呢?”
朱翊鈞放柔了聲音道,
“往后有此等事情,你且與朕直說便是。”
朱翊鈞自覺已是把話說得夠明白的了,不料張誠聞言,竟是叩頭不止,
“奴婢明白,臣事君,猶如子事父,猶如妻事夫,三者順則天下治,三者逆則天下亂。”
“皇爺乃君父,奴儕們侍奉君上,便猶如兒子孝順父親、妻子伺候丈夫,這三綱五常,乃事君之根本。”
“奴婢天天想著如何孝順皇爺、伺候皇爺,一切大小事務,自是直言不諱,皇爺問甚么,奴婢便答甚么,絲毫不敢對皇爺隱瞞半分。”
朱翊鈞心下嘆氣,普通人做獨裁者是甚么感受?這下他可體會到了。
“你有心就好。”
朱翊鈞溫聲發話道,
“行了,你下去傳話罷,朕回乾清宮用膳。”
張誠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像來時一樣,低著頭,躬著身子,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了。
朱翊鈞又回到了乾清宮。
一踏進屋門,又是如他早晨起床時一般,一屋子將近二十個內侍、宮婢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又悄聲無息地伺候皇帝更衣、換袍。
朱翊鈞這會兒終于能理直氣壯地卸下腰間的玉革帶,稍稍歇上一口氣。
他換上了一身不必束帶的素褶襯袍,將自己的雙手從扶帶的負擔中暫時解脫了出來。
甫一坐下,立時又有宮女端了凈手的水來,在皇帝跟前低頭跪下。
朱翊鈞將手浸入溫熱的水中,眼睫一顫,微一抬眸,不經意間便仿佛似瞥了那端水的宮女一眼。
那宮女立刻將頭低得更低了些。
朱翊鈞見狀,倒不惱佳人羞怯,只是心里覺得沒意思,不禁冷笑一聲,道,
“這兒又不是慈寧宮,你躲閃甚么?”
眾人皆知王恭妃當年之所以能獲圣寵,乃至誕育皇長子,是因為皇帝有一次去慈寧宮向李太后請安時,恰巧是當時在慈寧宮中為宮女的王氏為皇帝端了水凈手,皇帝一時興起,這才導致如今的許多紛爭。
如今皇帝這般語出譏諷,那宮女自是愈加沉默著不敢抬頭。
朱翊鈞又看了她一眼,將手從水盆中猛地抽出,拿起一旁的干布巾擦了兩下,又隨手丟回了水盆里,
“擺膳罷!”
一屋子伺候的人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小內侍上前攙扶起皇帝,讓朱翊鈞在餐桌前坐下。
不一會兒,張誠領著捧膳太監們提著食盒魚貫而入。
每份食盒皆由黃絹蓋著,上面撐著一把小曲柄黃傘和十個金鈴鐺,一路走來,搖曳作響,這樣可以防止鳥雀沾污了食物。
太監們低頭捧著食盒送到皇帝面前,為了防止呼出的氣影響菜色,伺候用膳的太監一律都要用頭巾將口鼻遮住。
因此朱翊鈞抬頭看去,除去專門用來試毒的嘗膳太監,一整個桌邊都是蒙著面、只露出兩只眼睛的奴才。
午膳自是按宮例擺了滿滿一桌子。
只是朱翊鈞剛議了一上午的朝政,再加上天氣暄熱,他又怕這具身體“上火”,因此只用了一小塊奶皮燒餅、一碗錦絲糕子湯,搛了幾筷糟瓜茄、玉絲肚肺,便放下了筷子。
“撤罷。”
朱翊鈞淡淡道,
“朕要小憩一會兒。”
一桌子的菜被滿滿地端上來,又被滿滿地端下了去。
撤了膳后,朱翊鈞倒有了些精神,他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