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也太不像話了,朕知道邊吏困窘,但再困窘也不能克扣往來商販啊。”
“蒙古人三百年前就養(yǎng)馬,現(xiàn)在還是養(yǎng)馬,就算朕限了市馬馬數(shù),這馬匹的價格能漲多少?這漲的幅度能跟商稅比嗎?”
“買賣就掙了那么一點兒,商稅抽分卻抽得那么多,馬市原是為了羈縻,被他們這么一抽,不是范掌柜這樣的邊商吃虧,就是蒙古人和女真人吃虧,那生意還怎么做得下去?”
范明不知就里,一時并不敢胡亂接朱翊鈞的話,只是“呵呵”干笑。
朱翊鈞這話卻是有根據(jù)的,歷史上明王朝在馬市貿(mào)易中時常強抑市價、敲詐勒索,以致女真部落倍受經(jīng)濟損失。
比如努爾哈赤的外祖父王杲,他之所以會被李成梁血洗古勒寨,就是因為在萬歷二年時,因?qū)γ鞒吚粼隈R市上駐馬索賄不滿,而煽動建州各部及蒙古三衛(wèi)襲擾明朝邊官。
爾后又率兵襲殺明軍,并將俘獲的明軍和漢人剖胸剜心,施以極刑,才使得明廷不得不出兵鎮(zhèn)壓。
朱翊鈞知道,明朝邊吏之所以會不斷地對女真人進行敲詐勒索,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國庫短缺,官吏腐敗,下層小吏不得實惠,只能從基層事務(wù)中掠取好處。
而去馬市貿(mào)易的邊商,多是像八大皇商那種有強勁官僚集團背景的豪商,邊市小吏不敢讓明朝的商人吃虧,就只能往蒙古人和女真人身上找補,女真人對此積怨頗深,往往因此事騷擾邊關(guān)。
朱翊鈞沒辦法短時間內(nèi)讓邊關(guān)小吏變得個個廉潔無私,明王朝的衰敗是源于體制內(nèi)的腐爛,即使朱翊鈞穿越成了皇帝,他也無法以一人之力去抗衡整個大明體制。
因此他決定另辟蹊徑。
“朕怎么想,都不該讓范掌柜這樣的生意人吃虧。”
朱翊鈞緩緩道,
“邊關(guān)販來賣去的就那幾樣,冬天賣皮,夏天買綢,利潤總是那么一點兒,雜七雜八的稅卻是要交不少,范掌柜就沒想過要換樣?xùn)|西去馬市賣賣?朕聽說那‘官市’之后的‘私市’可熱鬧了。”
范明仍舊打著哈哈,
“皇上有所不知,這建州奴酋其實也不缺甚么要緊的貨物,鹽鐵他們都能自給自足,小民也不知能賣些甚么好掙錢。”
朱翊鈞笑了一下,也不與范明在此事上多糾纏,只是道,
“朕前幾日翻看《永樂大典》,見書上說,昔年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時,發(fā)現(xiàn)暹羅、爪哇、榜葛賴等地多產(chǎn)烏香阿片,甚至以之為納貢珍品。”
“至憲宗時,烏香被配成了一種新藥,名喚‘合甫融’,聽說此藥最是平肝補氣,又有緩解病痛、祛寒避瘴等良效。”
“遼東塞外蕭索寒冷,奴酋日常行獵難免受傷,范掌柜何不將此藥拿去遼東馬市上販賣?女真人慣的是缺醫(yī)少藥,若遇此仙物,定會對范掌柜感恩戴德。”
“烏香”就是后世的鴉片,在明朝前期是暹羅等番邦小國納獻的貢品,歷史上要到萬歷十七年時,才被明朝政府納入關(guān)稅范圍。
而朱翊鈞決定將這個時間點稍稍提前兩年。
范明雖然沒接觸過現(xiàn)在還暫時屬于“貢品”的烏香,但他對這樁生意的成本卻很是懷疑,
“可貢品貴重,即便女真人消費得起,小民又哪里去進得這么多烏香呢?”
朱翊鈞微笑道,
“朕的內(nèi)承運庫里便有。”
范明一驚,頓時斂了神色,
“這……小民何德何能……”
朱翊鈞又微笑道,
“只要范掌柜愿意聽朕派遣,莫說烏香,就是馬市的商稅,朕也可以下旨為范掌柜全數(shù)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