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葉、瓷器、絲綢、棉布、藥材等“中國制造”來換取世界白銀。
這個時候帝國怎么會需要一個厲行海禁的賢臣呢?再賢的賢臣也抵不過歷史大勢,那些“海寇”在后人眼里才是生錯了時代。
朱紈為了他的政策付出了生命,可這付出了的生命在朱翊鈞眼里卻顯得多么多余。
現在朱翊镠卻拿這一條多余的性命來反駁自己了。
朱翊鈞知道,朱翊镠他其實不是在可惜朱紈。
對于朝臣們的遭遇,親王宗室們永遠是局外的。
藩王們早在明成祖朱棣登基的那一刻就開始逐步失去太祖皇帝曾經賜予他們的權利,到了萬歷十五年,參政議政、為國征戰都早已與他們無關。
朱翊镠是在用朱紈向皇帝昭示一種關于“多余”的鄙薄,這種鄙薄只有朱翊鈞這種支持“開海”的現代人才能聽懂。
朱翊镠是在說,閩浙兩省從海貿中獲利甚巨,從大海商、大海盜、地方豪強富戶,到朝中士大夫、官員,早已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利益共同體。
莫說臣這種早就被剝奪了一切權力的藩王,就是朱紈現在活過來,還是會白白地再搭上一條命。
朱紈是忠誠,是肯干,可他多愚蠢啊,臣才不想像朱紈一樣愚蠢地送命。
這幾句話朱翊镠沒有說出口,但他用他的表情告訴了朱翊鈞。
朱翊镠提到朱紈時,語氣雖是驚悚而后怕的,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兒憐惜。
朱翊鈞當然沒有辦法讓朱翊镠憐惜朱紈,他自己都覺得朱紈的犧牲多余,他怎么能口是心非地讓朱翊镠向往這種違背人性的忠誠?
因此朱翊鈞也沒打感情牌,他發現這個屋里最會打感情牌的人是李太后,帝王講感情能講過后宮的女人嗎?
所以朱翊鈞揚長避短,直截了當地道,
“朕也不是只為四弟你賺錢,大明一天不亡,一天便短不了你一家吃的,朕能為少付你一家的爵祿就這般為難你嗎?你快起來罷!”
朱翊镠吸了吸鼻子,轉頭看了李太后一眼,見李太后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坐回了原位,
“那皇上是想干甚么?”
朱翊鈞這回有經驗了,他不提要節省宗室祿米,不提澳門這個海貿樞紐的地位,也沒提往建州女真販賣鴉片的事,只是言簡意賅地道,
“朕想派你去沿海,替朕從那些商人手上,把洋人應該輸給朝廷的白銀給搶回來。”
朱翊镠皺了下眉,又偷偷地去看李太后。
李太后道,
“皇上要銀子還需要搶嗎?直接加商稅不就得了?”
朱翊鈞笑了笑,道,
“再加商稅,申時行又要跟朕念叨了,四弟不是說他是‘江南王’嗎?朕不想看這個‘江南王’的臉色了,直接把海貿通商的渠道搶回來就得了。”
“再說了,朕的商稅攤派下去,未必就加在那些豪商頭上,到頭來都是小民吃虧。”
“閩浙的豪商畢竟是少數,大多數都是靠海船糊口的普通老百姓,非要把人家逼得去‘通倭’,還嫌嘉靖年間浙江死的人不夠多嗎?”
李太后一聽這話就嘆氣,
“私營變官營,那要折騰的勁兒可大著呢。”
朱翊鈞道,
“不折騰不行,非得折騰不可,大明現在用的銀子都是外邊來的,沒洋人同咱們做生意,那朝廷就沒銀子使。”
“老娘娘且想,自古哪朝哪代,是朝廷要靠商人才能賺進錢來花的?這才叫亂了套呢。”
朱翊鈞說的也是明亡的原因之一。
由于中國自產白銀十分有限,在白銀取代大明寶鈔成為國家的主要貨幣之后,明廷就等于直接喪失了國家壟斷鑄幣權和發行權,國家的權力也因此被大為削弱。
政府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