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孫子”的建議,總體邏輯是成立的。
努爾哈齊雖然當過兒子也裝過孫子,但他對此卻顧慮重重,
“向朝鮮稱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儒家講究‘一臣不事二主’。”
“我如今已是大明親封的建州左衛都指揮使,朝鮮既然事事仰仗于大明,即便我愿意向它稱臣,朝鮮又怎敢接受呢?”
龔正陸笑道,
“朝鮮自然不敢接受,如今朝鮮朝中‘士林派’重新掌權,朝廷分裂為‘東人黨’和‘西人黨’,兩派之間互相攻擊,黨爭不休。”
“再加上近來我建州諸申屢次越境入朝鮮行竊,淑勒貝勒若于此時上表稱臣,朝鮮兩黨定會拿此事大作文章。”
“李昖為保得朝中安寧,定會再上表向皇上請示,如此一來二去,淑勒貝勒的忠心不就人盡皆知了嗎?”
努爾哈齊思索片刻,道,
“可在李昖請示之時,皇上會不會以諸申越境之事為借口,下旨命朝鮮向我建州出兵呢?”
龔正陸笑道,
“那淑勒貝勒可以先下手為強,用我方才所言之皋陶制獄之策,處理一批違法諸申。”
“在上表的同時,將這批諸申的頭顱獻給朝鮮,朝鮮得了諸申頭顱,自然不好再以‘越境作亂’之名稟報皇上。”
“這樣一來,淑勒貝勒不是既能在我建州衛中立威,又能通過朝鮮向皇上示忠了嗎?”
努爾哈齊沉思不語。
龔正陸又道,
“皇上接了李昖請示,一共只有兩種反應。”
“一是贊同淑勒貝勒向朝鮮稱臣,這樣一來,我建州諸申自可以按照朝鮮朝貢規則,光明正大地去朝鮮貿易,如今的經濟困境,自可以迎刃而解。”
“二是不贊同淑勒貝勒向朝鮮稱臣,或是留中不發,這時淑勒貝勒正好再向皇上上表一封,自訴忠心。”
“朝中如王緘那般的‘主撫派’見到淑勒貝勒對大明如此忠誠,一定會紛紛上疏,勸諫皇上暫緩遼東戰事,節省財政用度,以免寒了邊夷效忠之心。”
龔正陸笑道,
“依我看,朝中真正支持皇上進剿我建州的大臣并不多,再加上李總兵一向與內閣交好,這里應外合之下,皇上定不會忍心對我建州趕盡殺絕。”
努爾哈齊站了起來,
“先生好籌謀!”
努爾哈齊朝著龔正陸作了一揖,
“還請先生為我向朝鮮擬表。”
龔正陸忙道,
“淑勒貝勒于我有知遇之恩,我盡心報答是應盡之責,淑勒貝勒不必如此多禮。”
努爾哈齊直起了身,
“先生如此大才,卻屈身于我建州一處,可是委屈。”
龔正陸一輩子就吃小韃子這一套,聞言便笑道,
“我若不遇淑勒貝勒,亦不過是一名小小邊商,何來委屈之說?”
努爾哈齊感動極了,他平生讀過的所有話本中“君臣相得”、“青山松柏”、“魚水之歡”的段子在這時一下子都在他的腦中涌現了出來,
“先生若不嫌棄我兒愚笨,我膝下諸子便拜先生為師,可好?”
龔正陸淡笑道,
“甚好,甚好,只是我一早便同淑勒貝勒說過,我只略通漢學,譬如忠孝仁義,我且能道會一二,若是其他……”
努爾哈齊接口道,
“先生傳道授業,想教甚么便教甚么,不必顧慮‘其他’。”
龔正陸笑著回了一揖,
“既如此,我這就去為淑勒貝勒擬表。”
努爾哈齊卻忽然叫住了龔正陸,
“不知先生可方便替我去一趟馬市?”
龔正陸一怔,但見努爾哈齊面露難色,語氣似乎有些羞怯,
“先生知道的,佟氏身體一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