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不置可否道,
“這事兒要真像你說得這樣簡單,那主管太仆寺的徐泰時怎會對皇上如此配合?科舉取士是讀書人的命根子,天子門生要沒了同榜同鄉、師生弟子的臂膀,這朝中又哪里來的清流濁品之分?”
范永斗笑道,
“是啊,爹,所以當官的肯定比咱們著急,他們一著急,爹就不必急了。”
這回范明還未開口,范永魁和范永星就異口同聲地道,
“三弟,你這就想岔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向范永斗解釋他這種念頭的荒謬性,
“當官的著急,咱們得跟著他們著急,當官的不急,咱們就更得為他們著急?!?
“要說皇上想推廣投票,我是萬萬不信的,這不過是沒錢時臨時折衷的一種法子罷了,今兒能讓老百姓投票選官選吏,明兒說不定那老百姓就反過來聯合起來要求選天子,皇上英明神武,即使經驗不足,也不會貿然犯下這種堪稱致命的錯誤啊?!?
“再說,當官的若是想制止皇上推廣投票,他們起碼有幾十種方法可以如愿,就拿這馬政來說罷,一個弄不好,說不定他們就把臟水潑咱們晉商頭上了?!?
“噯,二弟說得有理,依我看啊,現在這情形下,這已經不是‘一個弄不好’的事了,那擺明了,當官的就是要把馬政的敗壞推到晉商頭上嘛?!?
“想想真是要人命了,蒙古人賣給朝廷的馬,是官老爺們按照太仆寺的標準檢驗的,買來以后這胡馬不能騎乘,要再折價賣出去,然后再請朝廷撥銀子加價買能騎的好馬,那也是兵部的主張。”
“咱們晉商干了甚么呢?無非就是跟著俺答封貢去馬市里賺個一物換一物的辛苦錢,再有呢,就是跟蒙古人搞好關系,請他們讓出一條道兒來,讓咱們把福建的茶葉賣去恰克圖,同羅剎國的紅毛夷人做做生意。”
“這調養二手折價的胡馬,再按市價賣回給邊鎮,在咱們晉商的生意里頂多占個九牛一毛,畢竟咱們去馬市跟蒙古人打交道,要看邊鎮守將的臉色,咱們把調養好的胡馬再賣給他們,要價敢不公道嗎?還不是他們說多少,咱們就收多少?”
“就是,而且驗馬官全是朝廷派下來的,還不是他們說那馬行那馬就行,說那馬不行那馬就不行,從前驗馬的時候該收收、該吃吃,等到皇上注意到這檔子事兒了,嘿,好家伙,直接一個黑鍋扣晉商身上!”
范明揮手為范永斗解圍道,
“好了,好了,這黑鍋不還是沒扣下來嗎?”
范永魁相當不樂觀地道,
“我覺得是快了,爹,您還記得孝宗爺、武宗爺那會兒,孝宗爺派楊一清去陜西整飭馬政那事兒嗎?”
范明道,
“那事兒我記得,不過與今日之情形不能同日而語,楊一清那時是因為孝宗爺忽然死了,武宗爺即了位,宮中冒出來了一個劉瑾,楊一清得罪了劉瑾,被陷入獄,后來他雖得了李東陽的營救,幸免于難,陜西馬政卻再也恢復不過來了。”
“可如今卻不見皇上過于重用宦官啊,要再來個劉瑾,咱們花點錢想法兒打點一番,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問題是像劉瑾這樣的太監,兩百年才出一個,現變也變不出來啊?!?
范永魁道,
“爹,我說的不單是半途而廢的事情,陜西的馬政按道理來說要比山西要執行得好,那川陜茶馬貿易,可是從太祖爺開始就貫徹的祖制?!?
“陜西拿茶葉去換四川番族的馬,古人雖云蜀道難,按道理要說卻也是綽綽有余,太祖爺當年為保川陜茶馬貿易之通暢,連自個兒親自挑的駙馬爺都殺了,結果陜西的馬政到了正德以后,還是潰爛到了簡直無可挽回的地步?!?
“這是甚么原因呢?關鍵就是陜西官牧的監苑廄牧隸于兵部,而其度支卻系于戶部,兩部互相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