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朝廷的桎梏,大明的商人完全可以省去給貝勒們賺錢的這一道環(huán)節(jié)的,倘或一切以金錢利益為先,那貝勒們肯定就不是貝勒,而是大明商人的雇工了。”
孟古哲哲若有所思道,
“那朝廷一定很害怕這種情況發(fā)生,大明的商人如果雇傭了諸位貝勒們,那就等于‘買下’了女真人的遼東土地,等于用金錢間接地‘剝奪’了皇上對于遼東女真的統(tǒng)治。”
龔正陸笑著贊許道,
“正是如此,所以朝廷寧愿把這錢給諸位貝勒們賺去了,也不愿給商人更多的空間和自由,就像幾百年前,宋國明明已經(jīng)富有得可以買下整個中原,卻還是寧愿把錢花在歲幣和給蒙古人行賄上。”
“因為花出去的歲幣終究是趙家人的錢,而商人用錢買下的領土卻是商人自己的財產(chǎn),任何一個朝代的朝廷都不會允許金錢本身擁有如此大的力量,即使眾人都知道金錢本身就是有這樣大的力量,朝廷也不會承認它。”
“如果朝廷不想承認它,那金錢的力量就微乎其微,達官顯貴得到了錢財,也不會想著用金錢去戰(zhàn)勝權力,而是只會拿錢來享樂。”
努爾哈齊接口道,
“就是這樣的道理,即使達官顯貴想用金錢多做些其他的甚么,皇上也定然不會允許。”
孟古哲哲道,
“哦,我懂了,所以我們女真人要是想繼續(xù)從貂皮遼參上賺錢,最應該做的,就是替皇上維持住現(xiàn)在‘權比錢大’的局面。”
納林布祿卻突然“嘶”了一聲,道,
“果真如此嗎?我怎么聽說,皇上近來連下了好幾道旨意,都是為著賺錢的事啊?”
龔正陸淡笑道,
“都是為皇上賺錢的事罷了,倘或自己賺的錢不能光明正大地留住,那皇上就是賞得再多,會響應的商人也是寥寥無幾。”
納林布祿道,
“皇上是缺錢嗎?”
努爾哈齊答道,
“應該是缺錢,不過近兩年朝廷就沒有不缺錢的時候,關鍵是‘考成法’停了……”
納林布祿抬手道,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事兒,我是在想,如果龔正陸的‘皇權永遠凌駕于金錢’的說辭是對的,那皇上若是缺錢,大可以直接下旨殺幾個貪官、或是隨便找個理由抄了海商的家產(chǎn),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地搞甚么輪船招商局、甚么民推吏、甚么投票選舉呢?”
龔正陸的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努爾哈齊笑道,
“納林布祿,你這人有的時候就是杞人憂天,憂心我建州勢力壯大之后將來會威脅你葉赫還不夠,竟然還懷疑皇上會將手中的權力拱手讓給商人?”
納林布祿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努爾哈齊,你難道就不覺得皇上這幾個月來行事古怪嗎?你若是沒有這樣覺得,那你為何連入京上貢都不敢去呢?”
努爾哈齊回道,
“皇上行事古不古怪與我是否入京上貢沒有任何關系,你這樣揣測也太不負責任了罷。”
納林布祿道,
“揣測本就不必負責任,需要對揣測負責任的那是秦檜,我又沒害人,只是想自保而已,你如何就不允許我揣測了?”
孟古哲哲看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在她面前吵架,不由勸道,
“哥哥的揣測也不無道理,只是按照龔先生方才所言,即使皇上確實是想把權力交給商人,那些達官顯貴也必然會群起反對,又怎會無動于衷呢?”
納林布祿道,
“誰說無人反對?就說馬政那事兒罷,我聽說啊,那馬戶投票才選過一輪,遼東這邊就有人說太仆寺或缺俵馬銀,今年怕是再也拆借不成,軍餉發(fā)不下來了。”
努爾哈齊道,
“你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