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想,只是那范明又向臣提出了一個建議,漕工好壞無須甄別,只要能對朝廷言聽計從之人,皇上則可將其認定為‘好’人。”
朱翊鈞心想,果然是八大皇商之首的親爹,一張口就有一股子正宗的“順民”味兒,
“既然不去甄別好壞,那又如何認定誰能對朝廷言聽計從呢?”
鄭國泰回道,
“那范明說這很簡單,只要先將漕運變成可能違法的非法行為,再讓有司以整頓漕糧的名義合法規(guī)查,如此漕工為保住生計,自然會倒向朝廷一邊,余下猶疑不定的,則是需要東廠著重清理的刁民叛亂分子。”
朱翊鈞疑惑道,
“合法就是合法,違法就是違法,甚么叫‘可能違法的非法行為’,這是哪門子的言論?朕怎么聞所未聞?”
鄭國泰道,
“漕工生活一向困苦,故而自萬歷七年伊始,皇上下旨準許每艘漕船可攜帶六十石私貨沿途買賣,以使漕工食用有資,不致侵損正糧,那范明便認為,此種沿途夾帶,正可用來大作文章。”
朱翊鈞微微皺眉道,
“這六十石私貨的數量是朕定下的,朕為天子,自然金口玉言,如何能出爾反爾?”
鄭國泰忙道,
“并非是讓皇上出爾反爾,只是小民利欲熏心,在攜帶尋常貨品之外,或許會另外摻夾有害于民的違禁之物……”
朱翊鈞接口道,
“違禁之物?比如說甚么呢?”
鄭國泰頓了一頓,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話道,
“……比如說‘烏香’。”
皇帝那摩挲著兩手虎口的大拇指瞬間停了下來。
鄭國泰見狀又繼而解釋道,
“當然不是說真的命人沿著大運河去買賣‘烏香’,只是向民間宣傳說有那么一種害人的藥物,是倭寇聯(lián)通漢奸內鬼專門用來引誘我大明百姓的,此種藥物可輕易使人成癮,輕則失智,重則瘋癲,反正這種藥物原本就來自海外,是我大明普通百姓平生未見之物,因此……”
朱翊鈞接著道,
“因此只要朝廷有令,百姓定會人人惶恐,畢竟人對未知總是充滿了恐懼,何況此種藥物涉及通倭,百姓自當避之不及,不敢與之有絲毫沾染。”
鄭國泰點頭道,
“皇上說得很是,且既然這種藥物為常人所不識,那么有司沿途盤驗之時,難免就會有所偏差,因此扣驗漕船、扣押漕工,自然亦是事出有因。”
“如此一來,那些原本為生計而意圖作亂的漕工,定會人人自危,畢竟事涉通倭,罪事情狀可大可小,不似糾集起事那般人多勢眾,再者,皇上的票是專門給我大明百姓的,而一個人如果通了倭,那他就不再算是我大明百姓,如何能再有資格爭取票選呢?”
朱翊鈞暗嘆道,要不怎么說普選制是資產階級革命的勝利呢,這范明剛剛沾上了一點兒邊,還沒變成資產階級就已經參透了后世歐美國家“非公民則無選票”的憲政原則,真可謂是“只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
鄭國泰又道,
“這時皇上再派人與漕幫首領商議具體事宜,無論是開海還是票選,事情就會比先前好辦許多,那幕后主使能躲在糾集生亂的漕工背后,卻不能躲在涉嫌里通外國的漢奸背后。”
“倘或實在有不從的,皇上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那不合作之人以疑似通倭的罪名扣押起來,皇上不愿枉殺無辜,這扣押總不至于鬧出人命,他一天不從,皇上就令東廠扣他一天。”
“這漕運整年不得閑,他在牢獄里多待一天,就多損失一天的錢糧,漕幫雖然講互幫互助,可若是罪名落實不下來,即使有心幫助者也無從下手,即使是最一呼百應的漕幫首領,若是被關上個十年八載的,就算最后無罪釋放,出獄之后,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