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種能耐啊,讀書人愛說‘宦官誤國’就讓他們說去唄,難道他們動一動嘴皮,咱們就要急得自裁嗎?”
“孫秉筆,不是我說您,都當了秉筆了,怎么還這么沒自信吶?這‘宰相門前七品官’,您人都到皇爺跟前了,四舍五入也算半個宰相罷,那有甚么不能被人比著喊萬歲的。”
“依我說,您靠自己一路升上來做到司禮監秉筆掌東廠太監就是很了不起啊,比生下來就是‘人上人’的可厲害多了,別人我不敢說啊,就說我老魏自己罷,我在宮外頭當‘真男人’的時候就佩服您這樣的能人?!?
魏忠賢一向是一個能言善道的男人,這本事和他的賭性一樣,是刻在他血肉里的,屬于基因遺傳,憑了這本事,連一個先是為他生兒育女,爾后又被他賣掉還賭債的女人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何況萬歷十六年剛剛成為閹宦的那個魏忠賢還是后人筆記里那個“孤貧好色,形質豐偉,賭博能飲,啖嬉笑喜,鮮衣馳馬”的魏四,十分朝氣蓬勃,和十五歲的小韃子努爾哈齊有一種邪惡的共通性,好像甚么不幸大禍降臨在他們身上都能被他們年輕的軀體給快速消化。
旁人瞧不見他們內心的陰晦,看不到他們受挫的神情,因而連他們的油嘴滑舌也能認作是真誠的甜言蜜語,孫暹雖然在宮中歷經磨難,但聽到這樣不帶矯飾的輕狂話語,心中亦不免對魏忠賢生出幾分歡喜,
“甚么能人呀,待會兒見了宗主爺可別這般瞎說。”
過了崇生堂再由北向南,則是司禮監的第二層門,穿過這層門再由東朝南,就是司禮監公廳的大門了,公廳大門之外東西各有兩口深井,西井之西有一小門,東井之東亦有一小門,東西小門之內便是提督、監官、文書房掌司等宦官日常所居住的房屋。
孫暹領著魏忠賢往其中一扇小門里頭走去,魏忠賢卻忍不住探頭探腦,四處張望個不停,
“這宮里有名有姓的宦官平常就住這地方啊,這也太不講究了?!?
孫暹回道,
“本來就是奴婢們住的地方,你還想講究到哪里去?難道你還想跟主子們一樣,一個人住一座宮殿吶?”
孫暹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拉魏忠賢,
“這兒是宮中人稱作的‘新房’,反正就是東西一街、南北一連,都是供給宦官們住的房子,每個十字路口都有一口井,北邊是司禮監,南邊是御馬監,另外呢,就是貯存各類書籍、手卷的倉庫,沒甚么可看的?!?
魏忠賢聽了不禁咋舌,
“這么小的一處地,竟要住這許多人。”
孫暹笑道,
“你別瞧這里小,一般在宮里沒混到一官半銜的還住不上呢,除了這里,還有內承運庫,也是跟這差不多大小的地方,要供給各監掌印、僉書、寫字諸人去住呢?!?
“不過司禮監的印公、秉筆的正經住處也不在新房和內承運庫,而是在護城河邊上的那八間河邊直房里,你以后要有機會去那里看看就知道了,那河邊直房比這新房還要狹小,至于一般宦人,那住的地方就更別提了,十幾個、幾十個人擠一間房的都有,所以啊,你就別挑三揀四的了?!?
魏忠賢忙道,
“我是替您委屈呢,瞧這人擠人的,到處都是眼睛耳朵,為了對萬歲爺爺盡忠,您放著京城三進院落的大宅子不住,一年三百六十日就在這地方煎熬著,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孫暹淡笑著“噯”了一聲,道,
“這是作奴婢的本分么,沒甚么可抱怨的,多少人想這么熬著都沒這資格呢,來,快跟我進來罷,這里是平時宗主爺在司禮監歇腳的地方,寒摻不到哪兒去。”
魏忠賢人跟上了,嘴還不閑著,
“說真的,孫秉筆,我是真佩服您,我挨了那一刀以后就時常琢磨,這人的賭性是打哪兒來的呢,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