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個人角度出發,朱翊鈞是不討厭魏忠賢的,因為朱翊鈞提倡投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所有人獲得他們應有的平等與尊嚴,在這一點上老魏一馬當先,在思想上已經先眾人而先地擺脫了時代局限,以奴婢之身獲得了與帝王所相媲美得“更平等”。
朱翊鈞對此不可謂不服氣,他自覺他是解萬民于水火的救世之人,而魏忠賢壓根就不屬于“萬民”之列,說老魏是老百姓他肯定還不樂意。
他老魏認你這個皇帝當主子就是為了不當老百姓嘛,他本身就不想跟老百姓平等,你這個皇帝非要跟他平等,非要不把他當奴婢,那你不就是在利用帝王的身份來壓迫他的自由意志嗎?
他魏忠賢需要你這個當皇帝的來解放他嗎?需要你這個現代人來教他怎么獲得平等與尊嚴嗎?
根本不需要啊!
他老魏在做出自宮決定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是自己解放自己了,他在跪下來自稱“奴婢”的那一刻,就已經得償所愿,向他畢生之所奮斗目標邁出堅定而有力的第一步了。
他魏忠賢就是想當奴婢,就是想當皇帝的近臣嘛,你硬是要去阻止他,告訴他當一個頂天立地繼往圣之絕學的男子漢才算是一個男人的康莊大道,那你就是在用你狹隘的人生經驗在束縛他。
朱翊鈞在心里給魏忠賢找了個定位,他覺得老魏在現代應該屬于揮舞著彩虹小旗的性少數群體,只是大明給性少數群體的職業空間實在是太有限了,但是即便如此,誰也不能去剝奪一個男人自由選擇成為宦官的權利。
孫中山革除了太監制度,可他也沒認定一個男人不能在后天成為性少數群體的一份子啊,性向和性別本來就不是一個固定的概念。
朱翊鈞那么一想,心中頓時松快了許多,司禮監和東廠也可以當作是一個針對性少數群體進行社會化撫養和互助式養老的保障型機構嘛,自己一個現代人當皇帝,不能總拘泥于古代觀念,說不定再往后倒過來看看,司禮監和東廠還比二零二零年先進了好幾百年呢。
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奴役魏忠賢,老魏也不是個輕易受奴役的人,他其實是順著老魏,給老魏一個功成名就的機會。
就算自己不給魏忠賢這個機會,他老魏也能找到下一個機會,這任皇帝找不著就往下任皇帝身上找嘛,只要魏忠賢不死,他就是只剩一口氣,就不會把自個兒困死在一個奴婢的位置上,他無論如何都會想方設法地躥到乾清宮里來的。
歷史上的魏忠賢就是這樣好養活,你就是派他去刷凈桶、看倉庫、帶孩子做飯,他也照樣能從千萬個小閹中活出來,活成宦官中的千萬分之一幸運與成功給你看,古人勵志起來,你一個穿越者根本攔不住。
這邊朱翊鈞正在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跟自己作心理斗爭,那邊魏忠賢倒被皇帝看得惶恐起來,他覺得皇帝盯著自己的眼神相當異樣,不像是一個主子看著奴婢,倒有點像是他們村里的老丈人看著一個不怎么滿意的上門女婿。
魏忠賢立刻反躬自省,老魏的這一點相當本分,他村里人的話他都可以當耳旁風,唯獨主子的吩咐他是時刻不忘品咂琢磨的,
“皇爺是否以為奴婢所言不妥?”
皇帝的眼神動了一下,像是在沉睡里忽然被人從夢中喚醒那樣恍惚,
“……朕是在想……當年朕許王守仁從祀孔廟之時,京中就有謠言說,王守仁能配享孔廟,是因為王承勛用重金賄賂了永年伯,讓皇后在宮中為新建伯內援,故而方能促成此事。”
朱翊鈞從他的歷史知識中找了個借口,
“簡直是胡說八道,皇后素來端方,何曾逾矩?且王守仁能配享孔廟,是因為朕以為陽明心學乃有用道學,昔年世宗朝時,桂萼等說王守仁事不師古,言不稱師,欲立異以為高,則非朱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