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找到了機會,裝模作樣地求饒了幾聲,便恰準了時機道,
“實在是奴婢人微言輕,資歷不足,即使皇爺有心提拔,這內廷外朝也未必肯甘心受奴婢驅使,不如皇爺依舊將這件事交代給孫秉筆,奴婢在孫秉筆名下為助力。”
朱翊鈞抬眼打量了魏忠賢一會兒,這才覺出其形容不似作偽,不禁暗道,原來魏忠賢在萬歷朝也是那種能心甘情愿地把功勞讓給頂頭上司的那種人。
他實則能體諒魏忠賢的心思,卻沒有立刻應允,反而問道,
“為何?難道你手中有了權力,也不能讓該出錢的人拿出錢來嗎?”
朱翊鈞覺得這對魏忠賢來說應該是一道送分題了,他問這個問題完全就是想聽老魏表一表忠心。
不料魏忠賢被皇帝之前若即若離的詭異態度弄得七上八下起來,遇上這個問題反倒十分謹慎,
“自然不是誰都該拿出錢來的。”
魏忠賢思考了一會兒,試探一般地道,
“譬如那九邊邊將、番人達官,便事關疆域安穩,不到萬不得已則不可輕動,再者,那各地藩王宗室,更是皇爺親眷,若無圣旨,也是動不得的,至于外戚,也得看皇爺……”
朱翊鈞聽著就為魏忠賢感到為難,他想從歷史上來看魏忠賢不是不知道其中道理,只是他現在這身份不好說透,因為一說透他就成奴大欺主了,就成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所以他心知肚明卻就是憋著不說,就這么使勁憋著一肚子壞水兒,等著皇帝自己忍不住發話呢,這樣他魏忠賢就可以不承擔責任了,
“不對,必得一視同仁。”
魏忠賢忙擺出了一副恭敬請教的姿態,
“皇爺深謀遠慮,奴婢不知其中緣故,但請皇爺賜教。”
朱翊鈞道,
“很簡單嘛,如果這也不需要拿錢,那也不需要拿錢,那輪到需要拿錢的人身上,這拿錢的人心里能好受嗎?他們難道不會彈劾那些不需要拿錢的人嗎?就算勉強拿了一次,到了下一次要拿錢的時候,他們難道還肯拿出錢來嗎?”
“但要是一開始就一視同仁,那情形就不一樣了,倘或人人都需要拿錢,勛貴宗室也總不例外,則必將人人自省,到時見無人能獨善其身,則必將尋得時機與朕妥協,而若有斡旋之機,那便只不過是多拿一些還是少拿一些的區別,斷沒有一點錢也拿不出的道理。”
魏忠賢立刻逢迎道,
“皇爺圣明,如此等道理,若無皇爺點撥,奴婢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其中關節。”
朱翊鈞笑了笑,暗道,可算了罷,你老魏要再想得通一點就不止九千歲了。
魏忠賢又問道,
“那人人要拿錢,是否就等同于朝中人人可捉呢?”
朱翊鈞笑著搖頭道,
“這等簡單的道理,你卻一再追問。”
魏忠賢賠笑道,
“皇爺說這道理簡單,是因為皇爺天生聰慧,是乃真龍天子,與奴婢這等肉體凡胎自有云泥之別。”
朱翊鈞又心想,別看魏忠賢沒文化,夸起人來的詞匯卻整得一套一套的,
“太祖皇帝編撰《大明律》時,開篇便是‘五刑’、‘十惡’、‘八議’,也就是說刑法惡行皆可議嘛,捉人之前總要有個罪名罷,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這大明身負巨財者,哪一個不在這可議罪的八種人里呢?”
“既然能拿出錢來的人人都可議罪,那你特意向朕來問是否人人可捉,豈不是多此一舉嗎?譬如以‘議貴’一條而論,我朝爵一品,及文武職事官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者獲罪皆可有議,王承勛符合此條,朕想要問罪他時,不是一樣可以問罪嗎?”
魏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