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陽漸斜，江予初的身影剛好替他遮了些許光束，莫辭抓著她的右手覆在胸口，倦目輕瞇，神息漸定。

見他著實(shí)疲憊，江予初也不忍叨擾，只輕聲抓上左手邊薄毯小心地替他蓋上。

莫辭輕側(cè)過頭將臉埋進(jìn)她腹前藏去唇角笑意。

江予初則無聊地觀摩著懷下人兒，頭次看得這樣仔細(xì)。

——發(fā)以鑲白玉銀冠束于頭頂一絲不亂，飽滿額下是如墨染的眉及輕闔的眼，睫毛整齊鋪在暗示乏意的淡痕之上。鼻梁秀挺，薄厚正好的唇留著半記好看的淺笑。

大抵是不曾遭受風(fēng)吹日曬，到了這個(gè)年歲面上也沒有留下歲月殘痕。

江予初目光停留在他唇角猶豫了很久，有些忍不住地探出手想要觸一觸。

——從前他也是習(xí)慣性地對(duì)自己微笑，夾生的，冰冷的，宛如一片遙觸不及的青山。

如今是藏不住的喜色，它大抵是有溫度的罷。

快觸及的一瞬他的溫?zé)岜窍⑸纤闹讣猓@得她眼睫忽顫了顫，瞬息神魂歸真。

江予初眉心一顫怔怔收了凝定的指尖，滯了許久，終是緩緩斂去情愫側(cè)過臉不再看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見淺陽之下是再度上浮的涼薄寒意，懷下人兒安睡祥寧。

“王妃，敢問…殿下在里頭嗎？”是王知牧的聲音。

江予初輕敲了敲綺窗示意回應(yīng)。

莫辭聞聲眉心一顫，不舍睜眼懶懶道“幾時(shí)了？”

江予初看了看房里記時(shí)辰的水滴漏，“快申正了。”

“再歇會(huì)…”莫辭輕怨半聲攬上她的手，意猶未盡地往她身上蹭了蹭。

愈發(fā)孩子氣，江予初好笑地揪了揪他耳垂，“別賴了，外頭等著呢。”

莫辭搖搖頭，喃喃不清道“…跟他說我沒空。”

江予初“……”

他怎么也學(xué)了這套。

“是知牧，怕是要緊事。”江予初給足了耐心如是說道。

莫辭這才極不情愿地翻過身來，眼簾沉沉望著她下頜默了好一陣。

“起罷。”江予初順手替他扶了扶蹭歪了的發(fā)冠。

莫辭笑出半聲賴皮地伸了個(gè)懶腰，“這一個(gè)個(gè)的都不省心哪。”

江予初攙著他起了身，不論是做戲與外頭路過的下人看，還是出自內(nèi)心關(guān)切，她很貼心地軟下姿態(tài)替他撫平了外衣皺痕。

“我忙完了就來看你，等我。”莫辭笑著刮了刮她鼻尖才離開。

待房中寂靜，江予初斂去思緒低眉收拾著未定棋局，棋子入盅的悶響挑釁著房內(nèi)清寧。

莫辭是一同往前的兩幅面孔，“人找著了？”

王知牧道“是陽其山前來傳話，說是陸長庚邀您在…留仙館一聚。”

留仙館。

隸屬教坊司，大煜眾官員一擲千金找樂子的去處。

“混賬！”

莫辭面色一沉，是顯然的厭惡之色“什么話都前來通傳！”

王知牧道“屬下是想打出去了事，可陽其山說只要殿下應(yīng)了邀定不枉此行。屬下看他說得言之鑿鑿，就…”

王知牧語氣漸緩，若有所思猶豫了好一陣才往前湊了半步，“宮里傳來消息說那首詩果真引了禍，頭兩日陛下召見陸長庚是動(dòng)了怒的，連出征北霄一事也給停歇了。”

“還是…咱們查蒼狼山一事…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莫辭聞言心神猛地一震。

——這兩日只忙著查李宣的下落，竟把陸長庚罪證上呈一事給耽誤了。

那首詩是她做的，陸長庚同她相處十年定是對(duì)她了如指掌。

若自己拒了邀約，他定會(huì)設(shè)法對(duì)她下手，與其如此，不如自己前去探探。

而蒼狼山那頭若真是被他事先察覺，好容易到手的罪證全要落空不說，貿(mào)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