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辭走進內殿,避開剛收拾完糕點、瓷片準備退下的宮人。
地下還有尚未干透的茶漬及糕點碎末,顯然是剛剛清理過。
莫辭大致看過后恭敬拱手“見過陛下。”
莫離笑著說了兩聲免禮,一面收拾著案上的折子,一面打趣說“女人多了的地方就是麻煩,還是你聰明,只一個女人,再清凈不過。”
“皇兄乃是天子,廣納御妻也是為著皇嗣著想。”
“這個年歲了,圖清凈之余,你也該要個孩子了。”
莫辭低低稱是。
莫離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忍著想要打聽更多的念頭。
“有些日子沒見你了,怎么臉色差成這樣。”
莫辭只說近日睡得差,胃口欠安。
莫離說了幾句關切的話,又問他和江予初如何了。
莫辭道“正是為此事而來。”
莫辭回府已是黃昏。
其實還沒到正午,莫辭就已拿到文符出了宮。
只是在半路忽而改道去了郊外溪邊。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小溪清涼透澈,撩起幾分粼波漾在他下頜,晃得他眼睛犯疼。
望著石上婉轉嬉戲的小魚兒,他抬腳輕輕點了下水面,小東西一下就竄沒了影,只剩下一對笨重的螃蟹。
莫辭徐徐蹲下身。
往它們扔了顆小石子,順著水流落在小個頭的小腿上,嚇得它們愣了一下后加快了跑路的速度。
莫辭傾下身往他們探近了些,輕輕撩了下水面。
想是受到了威脅,那只個頭大的竟呆頭呆腦地護在另一只前頭,朝他舉起了鉗子。
莫辭倒是和它們較上了勁,試探著去捉那只小的,后果可想而知,大的毫不留情就撲上來鉗了他的手。
他輕輕點了點它的殼,它又急忙轉圜著夾了他另一個手指。
小腿一蹬一蹬的,左右不叫他進另一只的身。
一場人畜小戰,在外人看來,倒是頗有幾分失意自盡的意味,嚇得遠遠守在后頭的小廝連忙跑來叫住他。
莫辭苦笑了下。
放走它們,依小廝的意思退了幾步,在溪邊隨處坐下。
小廝呆愣地看著主子呆愣了一個下午。
自主子成婚以來,尤其是棲楓渡回來以后,主子哪次不是一辦完事就魔怔地往王妃院里趕。
今兒,他看不明白。
也不敢問。
直到日落。
才見主子慢悠悠地起身。
一眼死寂干澀。
整個人癱軟無力,頗為疲倦。
就連那句“回府吧”都是支離破碎的。
璟王府。
晚膳后,他把文符給了她,又給她清了些盤纏和簡單的幾套衣物。
說,明兒他去處理些后事,后天一早就帶她走,要她莫憂心,出了煙都,定會還她自由。
她點了頭。
而后十分平靜,相對無言。
他看著她,仿佛要將往后余生的千言萬語都融進這一眼里。
她看著書,寥寥一頁,盯了大半個時辰。
到了夜里。
兩人還是同榻而眠。
他還在看她。
望著她尤為安定的眼,思緒千回百轉,終是忍不住輕輕叫了她。
他問“能原諒我嗎?”
她沒有看他。
也沒有回答。
他喉間有些哽痛,喉結滾動幾番,又輕輕問“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那望眼欲穿之中,是藏了多少期盼希望。
他甚至暗求,若能換她點頭,哪怕只剩日壽命也心甘情愿。
他只要她。
應該從一開始就只要她。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