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端上來一只醬香十足的燒雞,對面的紅毛大漢一伸手把雞腿扯下,遞到黃橙面前。“吃!”
接過雞腿,黃橙卻無從下嘴。此刻,他一張小臉上纏滿了米黃色的細麻布,整個腦袋頓時比原來大了三圈。原本左臉顴骨刺有金印的位置被傷口替代,血沁透細麻,已然暗沉。也不知為他包扎傷口那郎中是在哪學(xué)的手藝,竟把他下半邊臉,包括鼻孔和嘴巴,一道裹了個嚴嚴實實。他很懷疑,這恐怕與眼前的大漢不無關(guān)系。
“嘿!那糟老頭,手真欠!”大漢說著,手里的筷子對著黃橙一劃拉,麻布上立馬多了道口子。“咱不過嫌他慢,罵了兩句,他竟把仇報你身上了。”
昨日,白馬鎮(zhèn)的方郎中剛下幌子,上好門閂,全家圍一塊兒正在小院里吃晚飯,大漢忽然破門而入,問明白誰是郎中,一彎腰,扛起來就走,到客棧一瞧,老頭一個勁兒哆嗦,啥也沒帶,手里頭光拽了只酒杯和根兒筷子。
看明白傷勢,老頭又屁顛屁顛跑回去背藥箱,再回來給黃橙包扎。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見了黃橙傷口的金印,再一瞧身后站著這位,紅毛綠氅大黑蟒,便以為自己撞著了麻匪,心里一害怕,只想抓緊弄完快走,于是稀里糊涂竟包了個囫圇。最后,背起藥箱就溜了,哪還敢要錢呢。
黃橙的舌頭跟條紅鯉魚似的,順著口子從麻布里面鉆出來。然后,他把雞腿擱碗里,拿手把破開的細麻布上下分扯開去,露出兩條皴裂的薄嘴片子,再把纏住鼻子的麻布向上一翻,兩道鼻孔跟著得以重見天日。
這會兒還早,剛到巳時,酒館的二樓空著,就他倆這一桌。
雞腿躺在碗里,黃橙可沒敢動。從昨天昏迷到今兒早上,又餓又渴,可他還沒弄明白呢眼前這大漢姓甚名誰?好人壞人?怎么自己就到了他手上?那倆官差呢?這些問題,可比饑餓更讓黃橙焦躁與不安。黃橙心想,不如事先撈明白,哪怕是頓斷頭飯呢,到時候再甩開腮幫子,顛起后槽牙,吃他個明明白白,吃他個痛痛快快!“大叔,您是當差的吧?”自己原先在官差手里押著,這會兒即便換了人,多半也應(yīng)該是位當差的。
給自己倒了滿滿當當一碗“馬尿黃”,大漢端著酒碗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樣子。“差不多吧?”又立即補充“這么給你說得了,除去咱大哥,普天下的官,都得給咱靠邊站!”說完,大漢把碗里頭的酒一口飲盡,抹了抹嘴巴,連呼痛快。
黃橙心說,這酒夠厲害的,沒幾口呀,怎么就耍上酒瘋了呢。你大哥難不成是天王老子?但一聽對方承認自己是官兒,黃橙便多少對形勢有了點把握,只是沒搞清楚,兩衙役最后怎么沒把自己殺了,倒把自己交到了大漢手里。“叔,咱這是去同州吧?”黃橙認為多半還是奔這兒去。
聞言,大漢略微一驚,笑問“你怎么知道咱要去同州?”
“我怎么知道?”黃橙倒被大漢問得一愣。“我……我本來就知道啊!”
大漢好像忽然想什么。“噢!對對對!我倒把你的事忘了。”
“我的事?”黃橙好像沒聽明白。“什么事?”
“你不是殺了人,犯了法嗎?”大漢語氣戲謔,全然沒當回事。“我問你,是真的嗎?”
黃橙一聽,啥意思?這又是什么花招?一路上,經(jīng)過倆衙役這一茬,他感覺什么都暗藏著玄機,凡事都得往深了想。“他們沒告訴你?”黃橙反問,他想探探大漢的底。
“他們?”大漢一時不知道這“他們”是指誰說的。
黃橙認為大漢是在明知故問。“就是押我來的那二位。”
聞言,大漢一樂。“那倆王八羔子啊!”
聽口氣不善,黃橙點點頭,等大漢往下說。
“讓咱一腳一個,踩蛤蟆似的,全冒了泡。”大漢說完,又干了一碗。
“你是說,他……他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