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修澤也有些恍然，數十年的光陰，也不過彈指一揮間，轉瞬即逝。她問他，后來呢？他倒也想問問先帝，后來呢？

那個信誓旦旦，決心愛他母親一輩子的那個男人，后來呢？

后來，敗給了天性。

他的話鯁在喉間，怎么也說不出口。原以為再次提起一定會釋然，可沒想到，塵封在角落里的深刻情感，即使多年后再拿出來，眼眶也還是會忍不住濕潤。

甘棠看著他的雙眸，像起霧的朦朧湖面，突然意識到，那段往事，可能對他并不是很友好。

她輕輕拍了拍他，溫柔地安慰著，“如果你不想說，我不問了就好。但李詢瑾并不是那么好對付，還有朝中大臣那邊，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我沒有那么軟弱，只是為我的母親傷心。”他倒反過來安慰她。

祝修澤開始講述那段往事，用著和緩溫柔的調子，可甘棠只聽到了字句之下莫大的悲傷。

先皇帝與嫻貴妃是在游春園會的時候認識的。

那個時候的先皇意氣風發，鮮衣怒馬，才華橫溢卻又有點桀驁不馴，帶著一身的少年氣。

等到一年游春園會開始的時候，突發奇想，想出去看看，于是換了便裝，引了一小廝，在街上閑逛，觀來往百姓，皆喜笑顏開，簡直不亦樂乎。

正感嘆山河盛世間，撞一家父女賣藝。

那女孩顧盼生姿，煙波流轉，媚而不俗，艷而不妖，體態活潑，性情開朗。一笑，便如三月春光，明麗耀眼，引得四周花木次第怒放。

這女孩便是后來的嫻貴妃。當然，既然祝修澤是她兒子，自然這貴妃娘娘也是鮫人。

因貪戀人間盛世氣象，又聞族中先輩姻緣佳話，便想在這人間尋覓一佳偶，結果剛出來賣藝，就遇見了先帝。

先帝本就對這民間玩意興趣濃厚，又看這位賣藝的姑娘舞姿甚美，頓時心下起意，想召進宮來。

后來兩人確實相愛了。

即使是當時他已有皇后，可也給了嫻貴妃無盡的寵溺與榮耀。雖未散盡后宮，只留她一人，但她的地位確實無可撼動，而且后來先帝對她十幾年情意不減，日日捧在手心里，放在心上地疼著。

剛入宮不久，嫻貴妃便有了身孕。

說來也巧，那時皇后也恰好懷上。

兩人前后差不了一兩月。皇后先懷，所以卯足了勁謀劃著怎么讓她兒子順利出生在嫻貴妃孩子之前。

但造化弄人，嫻貴妃小產，不足月便生下了李詢玦，李詢瑾則是按著月份生下來的。

雖然李詢瑾怎么說都是嫡子，但架不住先帝已經琢磨著如何廢了皇后，然后立嫻貴妃為后，李詢玦為太子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兩個小孩都不足滿月。一個在孩子尚未滿月，就謀劃著如何扳倒自己的丈夫著實讓人寒心。但彼時皇帝還做著表面功夫，不想為自己剛出生的大兒子惹來橫禍，他知道后宮嬪妃虎視眈眈，正盯著他們所有人。

生來帝王家就是這樣的命，從出生就注定了爭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