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放虎歸山，終究會成禍患。

北箏那日粗粗了解了甘棠的藥方后，回屋反復研究李詢瑾的病情，終于明白了一切。

甘棠自失去孩子以后，精神上就一直萎靡不振。只管埋頭于藥草之間，誓要研究出徹底清除毒素的辦法。但多日無果，反而陷入了瓶頸，一直有一味藥對不上。

若是找到了，那么一切就會成功。至少，她保住了身邊的一個。

但是還沒有，還沒有找到。

甘棠像魔怔了一樣，不吃、不喝也不睡，就只是瘋狂地試藥。她把所有的苦楚都統統發泄在了消耗自己的身體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找出這最后一味藥上。她不說話，整天沉默，整個人躲在濃稠的悲傷后面，用逃避一切的方式來愈合傷口。

李詢瑾想幫忙，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平生，他的無力全是因她而起。

他只能沒日沒夜地陪著她，替她撐起黑暗里的一點微光，做她的一塊救生的浮木。

她現在只有他了。

甘棠也知道，所以只要李詢瑾不在身邊，她就會產生強烈的不安，那種恐懼會從她的小腿攀附而上，漸漸麻痹她全部的身子，最后勒在她頸上，讓她窒息。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最后一味藥。

北箏知道她在找，所以她讓周邊的一切都給她暗示。她在等她頓悟，她在等。

瓶頸的突破在一個平常的早晨。

甘棠永遠記得那天。

太陽脫離地平線，緩緩地從東方升起，慢慢地推開云層，把自己的光亮鋪展開來。可那光，卻是很淡，只是不帶絲毫溫度地亮著，周邊依舊是朦朧的灰藍色。許是后來甘棠無數次回憶，將那個場景無數次地涂抹，她總覺得，那層灰色有些憂郁，似乎已經暗示好了結局。

但是，那時的她還不知道。

她有些驚喜地推了推身側睡著的人，“問生，我找見了，我找見了。”

李詢瑾睡眠淺，她一推他，他就醒了。

他問，“找見什么了？”

她欣喜地回，“最后一味藥，你可以永遠地留在我身邊了。”

他也笑了。舒心的笑容終于穿過多日的陰郁和憔悴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是嗎？我可以永遠守著你了，是嗎？”

甘棠主動親了親他的嘴角，含混不清地回著，“是的，是的。”

甘棠迅速地抓好一服藥，用水泡了，焦急地等待了一會兒后，跑到瓦罐前煎了。往日沒覺得這個過程有多耗時，現在她卻覺得一刻都不能等。

她皺著眉頭，滿臉寫著不耐煩。但是她的心又告訴她，慢慢來，成功就在眼前了，一定要沉住氣，所以她又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李詢瑾多次想幫她，都被趕走了。他只能坐在那里，看著她縮成一團的背影。

也好，若是真成功了，也能了了她的一件心事，她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這些日子里，她太累了。

李詢瑾單手撐了頭，就那么看著她，與她一起靜靜地等待著。

苦難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