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
撐船者吹了聲口哨,扭頭望著坐在船尾那個瑟瑟發(fā)抖許久的男人,輕笑道:“第一次來這里的人都會害怕,但當他們嘗到甜頭后不怕了,甚至待在這里的時間會上面要長,直到他們的家人都以為他死了。”
男人微微一愣,不敢接話,撐船者一邊搖著船桿一邊笑道:“這里是落陽城最為骯臟惡心的地方,因為住在城里的百姓權貴們會把他們厭棄的東西傾倒于此,但無論有多么骯臟,羊毛終究來自羊身上。”
“這就是人的本性啊,他們只會喜歡自己所喜歡的,厭惡自己所厭惡的,將厭惡之物定義為邪惡污穢,最后將它遺棄在自己不愿看見的地方,甚至連這片地方也被定義為骯臟。”撐船者用船桿掃開一具飄向船頭的尸體,笑笑道:“最后不愿相信這片骯臟的地方就在自己骯臟的腳下。”
男人望著那具尸體狠狠打了個寒戰(zhàn),摟緊了裝滿黃金的牛皮袋里,感覺只有這些黃燦燦的金子能在這片黃泉般的地方給他溫暖。
他望著這條充滿污穢的地下埔墁,這里的水有比墨水更黑的顏色,頭頂時不時落下的光線會為他們指明方向,鼻底繚繞不散的的臭
氣讓他好近乎窒。
,在這種窒息的感覺中,躺在船尾的男人面容偶爾扭曲,時而大哭時而大笑,眼睛里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幻覺,仿佛一生的影像走馬觀花般在他眼底閃過。
男人的名字叫周庚,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做茶葉生意的,在落陽城外的柳夷山上有幾片茶場,早年喪妻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家族生意雖然平淡日上但他所求不多,只是希望能好好過日子,撫養(yǎng)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好繼承家族的茶場,而他的小妾比兒子大不了幾歲,容貌極佳,雖然出身不好但也是干凈人家。
周庚將她納入府中后一心想要跟她生個女兒,一家人好好過自己不求大富大貴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但兒子很不喜歡自己的小妾,周庚為了彌補對兒子的愧疚,所以他非常寵愛這唯一的兒子,甚至經常給錢銀讓兒子出去喝酒看戲好好快活,少則幾百兩多則幾千兩。
果真是應了那句蹬鼻子上臉的老話,兒子經常跟落陽城里的一些世家子弟出入賭場和酒樓,最后把錢輸個精光,周庚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前年跟某位世家子合資打算做蜀鍛的生意,據說那位世家子有門路從蜀越弄來質量又好又便宜的蜀鍛料子,比起顧家商行那些一匹千金的蜀緞成本便宜太多,需要一大筆錢來投資這筆生意。
于是兒子建議他把茶場抵押出去,賣一匹蜀鍛賺回來的錢可不是同等斤兩的茶葉能比,當時周庚很是猶豫,因為家族的產業(yè)就是那幾片茶場,要是這次生意失敗的話,說不定茶場就要被放高利貸的商鋪給收走了,但兒子堅持要做這筆生意,因為茶場現在已經賺不了什么錢了,為了能讓兒子在落陽城里有一席之地,周庚愿意去賭那么一次,將茶場抵押給兒子朋友推薦的商鋪老板,從商鋪老板手里借了一筆錢,然后將這筆錢全部投入這次的生意中。
然后周庚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場打擊,他們抵押了家族的茶場,讓護鏢車隊將銀子送去蜀越后,剛好蜀越女帝去胤國結盟的時候,卻沒有料到澹臺凝華篡奪了蜀越的王位,最終導致了胤蜀兩國之戰(zhàn)的爆發(fā),又由于在那場妃子關之戰(zhàn)中,慶國的龍騎有參與這場戰(zhàn)爭,于是這場戰(zhàn)爭結束后,蜀越的新女帝終止一切跟慶國之間的貿易往來。導致他們非但沒有得到任何一匹蜀緞,而這筆投去蜀越的錢一個銅板也要不回來,父子二人這場一夜暴富的夢終于醒了,一睜開眼就是鋪天蓋地的黑暗現實。
悔不當初的兒子選擇了用上吊這種方式來謝罪,這邊周庚還沒來得及處理兒子的喪事,結果放高利貸的人每天都來催收債,茶場的工人們
擔心惹禍上身紛紛辭職不干。
連那位百般疼愛都打算離開他,跟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