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后我就加入了申神集團,至今15年。當年我還坐在前臺的時候,這是一家不到50人的小公司,我接待過苗總的面試。
苗總情商極高,用小恩小惠從我處交換了些許有利的情報。我看著她從涉世未深的業務員做到了雷厲風行、走路帶風的業務骨干,又僅用了短短三年,從總監升遷至公司副總,成為苗總的副手——她是我所知整個集團晉升速度最快的一個。
苗總很仗義,升副總之際如約將我安排在自己身邊。除了自認為看人準、懂得服侍好主子,我并沒有其他天賦或特長,也沒有活的更滋潤的資格。沒有學歷、沒有背景的我又何德何能呢?職場押寶得到了超預期的回報,我已經很滿足。
看到過一份國外評論說,人們之所以擁護墨索里尼,因為他們害怕無政府狀態。
而很多人向往自由,其實只是痛恨主子。
我對自由并無任何向往,似乎和苗總相處越久,這種奴性越強烈,我看她就是一個十分有魅力的領導者。人類究其本質而言難道不都是群居動物嗎?“自由”它本身說不清、道不明,是一種不安全狀態,并不適合所有人,服從是最簡單也最舒適的。
形式主義很重要。與其說神創造了人,不如說神是凡人最偉大的發明。就像公司會給每位新員工發一個假花小籃子,上面刻著公司lo,讓他們從此變成“我們”當中的沒有面目的一員,變成大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
任憑理性早已看出了這些東西的荒謬,但從俗為善,面對一個明知無意義的世界,我們也必須營造出某種神圣的秩序。在年會宴席的角落,注視著申總員工大會的慷慨陳詞——他是說給臺下的資方董事們聽的而已,越是卑鄙的動機越是需要正義的口號,我們員工的內心對并不熱切,甚至感到荒涼。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只要在這艘船上,枝蔓牽連,利益相關,大家互相想要保全,身份越是平等,也越是明白這種互相支援的義務,將日子按照常態過下去。
自從峙瑰取代我成為了苗總的身邊人之后,越發崖岸自高,不可一世。透著高傲的眼神,令人發怵,我也未能幸免于她的輕慢。舉手投足之間,她和苗總神似姐妹,但教義的天敵往往就是它的信眾,神殿的祭祀不見得就是虔誠的教徒。
而后,她親手殺死了女神。
今天,她毫無懸念地搬進了副總辦公室,我被無情地趕到那個讓所有人側目的工位。
這個逼仄的空間就像一個下馬威,坐過的都是有著顯赫背景同時又是申總最想趕走的人,包括當年的申珺、早期的峙瑰。
回想起申派內斗的當年,申綏靠征服創造了新的政權,迎自己為新的“獸王”。膠原蛋白變了,臉也變了,叢林的規則變了,敵人也多了。
強壯的昆蟲落入蟻群,自以為生而為王,但他們沒有想到成群的螞蟻使許多龐大的生物望而生畏。我們調教外人的第一步,就是在第一時間拉低對方的底線,對方越看重的,就是我們越要大力打擊的。時間會耐心地馴化他們的性格,磨合他們的反骨。
從工位、組織結構、頭銜、權限,申總重置了他們的身份,從貴族一下貶為流民,如果調教不成則改為冷處理,將溝通成本降到最低。
以理性抗拒了強悍的本能的獨行俠注定很少,他們的結局無外乎從此地銷聲匿跡。
直到峙瑰出現,打破規律,將苗總取而代之后自己成為了獸群中的核心一員。
作為一個新人,當年的峙瑰與申珺同樣地卓然不群,但又有著本質的不同。申珺長期以來只是紆尊降貴,畢竟集團有她父親大半輩子的心血,她不可能與之徹底撇清關系,她的行事風格迂回保守;而峙瑰則始終報以悉聽尊便的態度,即便攀上了苗總的高枝,她依舊不屑于與其他任何人社交或兌現利益——這在我們看來是深入骨髓的冷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