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城市還未完全蘇醒的時間里,往日的喧囂像是酣睡中的孩童,安詳得能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好,就連魚兒躍出水面又落回水里時濺出的水花聲,也是悅耳得像是一段樂曲,配上時遠時近的鳥鳴聲,陸西季有了一種擁抱自然的感覺。
由于平時老是忙于工作,而且還總是覺得身心疲憊,陸西季從來都沒有試過那么早起床出門,這天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座城市還沒完全睡醒的模樣,忽然間,她仿佛領會到了陶淵明筆下的“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的心境。
人還沒到牌坊,陸西季就遠遠看到沅俏兮拿著行李箱站在那里等候著,于是陸西季便帶著笑容加快了腳步。
她滿懷歡喜地走到沅俏兮面前,沒想到沅俏兮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笑什么笑,我都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笑得出來。”
陸西季馬上把笑臉給冷卻了下來,給沅俏兮翻了個白眼,她說了句”走吧“,就轉身往這個社區里面走去。
看到陸西季這樣的表態,沅俏兮才意識到,她剛剛似乎把話說得太重了,于是趕緊拖著行李箱小跑到陸西季身旁,跟她道歉。
以她們那么多年的交情,陸西季當然是不會計較這一點小事,不過她一直都比較敏感,沅俏兮說的話,還是燃起了陸西季的一些思想,僅僅是話音剛落的瞬間,就讓陸西季為那句話陷入了過去中去。
是啊。她為什么要笑?
那么多年了,怎么一直都逢人就笑?
沅俏兮讓陸西季明白了,原來在臉上盛放笑顏,有時候也可以是一件不禮貌的事。她以前覺得,只要笑了,就能迎合別人,讓別人開心了。
記得高中的時候,陸西季的抑郁癥嚴重到吃什么都沒有味道,消化也不好,只要肚子沒有餓到發瘋的地步,她就塞不下任何食物,她也有過數次自行了斷的沖動,不過最終都被她給克制住了。
在那樣的狀態下,陸西季自然就是每天都愁著眉毛,整天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她明明就那么安靜,沒有打擾任何人,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人看不慣她的愁眉苦臉?就連班主任也在講臺上用指桑罵槐的方式,來含沙射影著譴責陸西季。
經過長時間的言論壓迫,陸西季學會了常常把干凈的笑意掛在臉上,哪怕她自己本來就不開心。
后來出來工作了,陸西季更是發現,人是不能老是擺著一張臭臉的,老是板著一張別人欠了你幾百萬的臉,會遭人嫌棄,特別是做軟裝花藝這一行,天天都要跟那么多供應商打交道,沒有一張平易近人的臉是很難做事的。
所以,為什么要笑呢?
因為常常掛著笑臉的人,更容易混入人群中,做什么事情都會更方便。
但陸西季的笑,并不是只有這虛偽的一面,還有積極的另一面,就比如真正開心的時候,見到許久沒見過面的友人時,她的笑都是由心而發的,那么燦爛,那么純粹,那么干凈。
當然,那積極的笑出現的次數,會比虛偽的笑出現的次數少很多。
陸西季作為一個凡人,她也是和其他人一樣,痛苦占據了生活中的大部分時間,舊的痛苦尚未解決,新的痛苦又來了,就像是一個循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見到沅俏兮的第一反應,陸西季必定是會開心地笑,她記得沅俏兮的不離不棄,也記得她所有的好,她于陸西季而言,早已成為了一個不可替代的存在。
遠遠地望見她時,她在牌坊旁的一塊石頭上坐著發呆,看她的樣子,一點都不像發生了什么糟事的樣子,陸西季就為她松了口氣,替她高興著。
只是沒想到,陸西季帶著甜美的笑意往沅俏兮靠近,居然會被她數落一番。
陸西季知道,她人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剪著齊耳短發,面容還有著幾分男子的俊氣,不認識她的人,都會很容易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