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終是離去了。
或是因嬴政信誓旦旦的一句,先生在此,寡人定無性命之危,
抑或是因真與小莊情比金堅,
亦是如此作想,方塵劍下,有他無他,已無甚區別。
“你真是一次次刷新我的三觀,不過,你是哪來的自信呢?”
望著遠處漸散的紛揚塵土,方塵輕笑一聲,北冥劍“鏗鏘”出鞘,刺眼鋒芒緊貼著嬴政修長的脖頸,似是只需劍身微移,一國君父便會又一次隕命在方塵之手。
“先生若想殺我,不會多言,以先生之豪情手段,又豈會故做嬌柔做作的婦人之狀?”
嬴政神色不變,對薄唇下僅有三寸的冰冷,視若無睹,云淡風輕的說道。
這份從容鎮定,頗有王者風范,值得鼓勵。
于是,方塵手腕微翻。
“鐺啷。”
隨著一聲金屬撞擊聲,
在熟悉又陌生的巨力下,
方塵倒飛十數步,將將站定身形。
但在其神情凝重下來的同時,面上卻無多少驚詫之色。
“以秦王之尊,入他國王都,對縱橫護衛不甚在意,乃至于敢獨面于我,不顧生死般種種行事。
這份超出膽識可概述之勇,連趙武靈王都要望塵莫及,此等人,不是先天殘缺,天靈有疾,那便是有著不懼一切的憑仗,在異國他鄉,萬千軍陣中橫行的底氣。”
方塵瞟了一眼嬴政脖頸處淡淡而鮮明的血痕,轉而看向其身旁的金色人影,深深作了一揖,行了一個久違的弟子禮,沉聲道:
“許久不見,龍師叔祖,安否?”
“既然知道我在,你倒是還敢動手。
看來,你是準備好了。”
龍右負手而立,語氣淡淡道。
“蓋聶走后,我心中已有八九分把握,秦王倚仗的不會是鞭長莫及的驍勇邊軍,也無在新鄭潛伏大量人手,而不被夜幕,破曉發覺的可能。
思來想去,只能是可以躲過我感知的武人,除卻龍師叔祖,秦國無人矣,天下亦無人矣。
雖然龍師叔祖修為天人,我并無必勝把握,
不過,終究還是要見一見,我畢竟不是很中意藏著掖著的講話。”
行完禮后,方塵神色便輕松,繼而玩味起來。
現在的他,可不是十年前一無所有的獨行劍客。
龍右抬了抬頭,也不作答,似是發覺了什么,雙眼中的光芒明滅不定。
“先生此言,是視寡人為板上魚肉?”
見龍右突然沉默,嬴政皺了皺眉道。
“這是自然。”
方塵看了身后的斷水一眼,笑瞇瞇道。
斷水會意,手中點燃手中的火硫石。
一道流火就在嬴政微皺的眉宇間,愈飛愈高。
直到,大地微微顫動起來,
片刻,又平靜下來。
此時,小小的涼亭古道,原不過送別之方寸天地,已被層層疊疊的鐵甲良駒,以及放眼既望的凜冽寒芒,圍,嗯,包了個大餃子。
“我與龍師叔祖不論勝負幾何,尚在韶華之年的秦王政,怕是要委屈在此地做上一段時日的零丁幽魂了。”
方塵看著身前兩人,戲謔道。
龍右依舊默不作聲,此等局面便是他也無甚把握。
單單五千白甲,或方塵一人,他都自信可以帶著嬴政,在此地來去自如。
偏偏兩者湊到了一起。
“先生真欲取寡人性命?”
嬴政皺眉道。
“不然呢,猶記十年前,托你父王洪福,我亦在此等死地滾過一圈,如今,不過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